甘泉宫的夜,被一场精心策划的杀机浸透。白日里“养颐工坊”化解绝食的余温尚未散尽,楚系残余的毒牙便己淬上最阴冷的寒光。赵高,这条盘踞在权力阴影下的毒蛇,终于露出了致命的獠牙。
借着调配骊山皇陵“镇石”的名义——一个冠冕堂皇、无人敢细究的由头——赵高手持虎符,亲自前往城外军营。他巧舌如簧,搬出帝王对陵寝吉时的“殷切关切”,又暗示甘泉宫有“玄虎符镇守,固若金汤”。守军将领虽有疑虑,但在象征最高军令的虎符和帝王近侍的威压下,不敢不从。一队精锐的宫城卫戍,就这样被悄然调离了咸阳宫的核心防区。赵高低垂的眼睑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冷光。
月隐星稀,正是杀人放火时。
数十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汁,悄无声息地翻越宫墙,避开几处零星的巡逻,精准地扑向甘泉宫偏殿。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身上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楚地特有的草药苦涩味,正是楚系豢养多年、悍不畏死的精锐死士!目标明确:苏悦兮!这个屡次坏他们大事、动摇他们根基的“妖妇”,今夜必须彻底消失!
为首的死士首领,脸上覆着狰狞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他打了个手势,数名死士如壁虎般攀上殿墙,手中淬毒的弩箭对准了窗棂缝隙。其余人则抽出淬毒的短剑、分水峨眉刺,悄无声息地撬开了殿门。
殿内烛火摇曳。苏悦兮并未安寝,她正就着灯火,仔细翻阅着“风信子学堂”孩童们歪歪扭扭的识字简牍,试图从中找出些端倪。玄虎符被她随意搁在案几一角,那双琉璃虎目在昏暗光线下,只余深邃的玄黑,白日里惊鸿一瞥的现代幻影仿佛只是错觉。小雨在里间睡得正熟,小脸在睡梦中显得格外安宁。
突然!一股浓烈的杀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涌入殿内!
“有刺客!”殿外值夜宫女短促的惊呼戛然而止,被利器割喉的闷响取代!
苏悦兮瞳孔骤缩,心脏猛地一沉!她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调虎离山!赵高!来不及细想,她一把抓起案上的玄虎符,厉声高呼:“来人!护驾!”
“妖妇!拿命来!”殿门轰然被撞开,数名死士如饿狼般扑入!淬毒的兵刃闪烁着幽蓝的寒光,首刺苏悦兮要害!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苏悦兮虽惊不乱,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多年在秦宫的谨慎求生让她练就了敏捷的身手。她抓起沉重的青铜灯架格挡,“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火星西溅!巨大的力量震得她手臂发麻,灯架脱手飞出!
“娘亲!”里间传来小雨惊恐的尖叫,显然被惊醒了。
“念儿别出来!”苏悦兮心急如焚,一边躲避着如毒蛇般噬来的攻击,一边试图向里间靠近。但死士人数众多,配合精妙,瞬间将她逼入角落!冰冷的剑锋划破了她宽大的袖袍,皮肤传来刺痛!
为首的死士首领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手中淬毒的峨眉刺如同毒蛇吐信,首取苏悦兮咽喉!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
苏悦兮手中紧握的玄虎符,那冰冷沉重的符印,仿佛感应到了主人濒死的危机和铺天盖地的恶意!符上那双深邃的琉璃虎目,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冰蓝色光芒!这光芒并非来自烛火反射,而是源自符印内部,带着一种空间扭曲般的诡异波动!
“滋啦——!”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色光束,如同划破夜空的雷霆,毫无征兆地从玄虎符的虎目之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到超越了人眼的捕捉极限!
“啊——!”那扑到近前的死士首领首当其冲!他脸上的青铜面具瞬间被高温熔穿变形,双眼更是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按上!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响彻大殿!他手中的峨眉刺“当啷”落地,双手捂着脸疯狂翻滚,指缝间冒出焦糊的青烟!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乎认知的恐怖攻击,让所有扑进来的死士动作都僵住了!他们骇然地看着首领在地上翻滚哀嚎,看着那枚散发着诡异蓝光的玄虎符,如同见了真正的九幽妖魔!恐惧瞬间压倒了悍勇!
“妖……妖术!!”有人失声尖叫,声音带着崩溃的颤抖。
殿外的死士也被这惨嚎和诡异的蓝光震慑,攻势为之一缓。
这瞬间的停滞,给了殿外闻讯赶来的黑冰台暗卫和残余侍卫宝贵的时间!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刃出鞘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保护夫人!公主!”蒙毅的怒吼声在殿外炸响!忠于嬴政的力量终于赶到!
殿内的死士陷入绝境。前有手持诡异“妖符”的苏悦兮,后有汹涌扑来的宫廷精锐。绝望之下,他们爆发出困兽般的凶性,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玄虎符的冰蓝光束并未停歇!它如同拥有灵性,随着苏悦兮本能地将符印对准威胁最大的目标,再次激射!光束并非持续,而是短促的点射,每一次亮起,都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和一股皮肉焦糊的气味!
“噗嗤!”“啊——!”
一名试图扑向里间方向的死士被光束洞穿持弩的手臂,弩箭脱手!另一名冲向苏悦兮的死士,膝盖被光束扫过,瞬间焦黑,惨叫着跪倒在地!
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力量!剩余的楚系死士肝胆俱裂,斗志彻底崩溃!有人试图转身逃跑,却被蜂拥而入的黑冰台暗卫如砍瓜切菜般格杀当场!殿内瞬间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尸体倒地声混杂在一起。
蒙毅冲入殿内,看到苏悦兮手持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玄虎符,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地站在角落,小雨被她紧紧护在身后,小脸煞白但强忍着没哭出来。地上倒着数名死状凄惨或痛苦翻滚的刺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焦糊的怪味。
“末将来迟!夫人、公主受惊了!”蒙毅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后怕和愤怒。他目光扫过那玄虎符,眼中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留活口!尤其是那个眼睛被灼伤的!”苏悦兮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命令清晰。玄虎符的蓝光缓缓收敛,符身依旧冰冷,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只是一场幻梦。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和地上哀嚎的俘虏,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小雨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大眼睛死死盯着那枚玄虎符,又看看地上哀嚎的刺客,小脸上除了恐惧,更有一丝懵懂的、对那“故乡之光”的震撼。
章台大殿,铅云压城。
昨夜的腥风血雨被嬴政以铁腕强行压下,但无形的风暴却在宗室勋贵的心底疯狂酝酿。甘泉宫遇袭,玄虎符显“妖光”,这些消息如同野火,在有心人的推动下,烧得某些人坐立难安。
以赢傒、芈氏族老为首,数十名宗室勋贵再次齐聚。这一次,他们不再绝食,而是换上了庄重的朝服,手中捧着的,却不再是玉笏,而是一卷浸透了朱砂、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巨大素帛——联名血书!
“陛下——!”赢傒须发皆白,声音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愤,他高举血帛,重重叩首,额头撞击金砖的声音沉闷得如同丧钟,“老臣等泣血死谏!甘泉宫妖光现世,昨夜更是引动天罚,致宫闱喋血!此乃天怒!乃祖宗示警!苏氏妖妇,祸乱宫闱,动摇国本!其女赢念,身世妖异,行踪诡秘!此等祸源不除,大秦必遭天谴!赢氏宗庙必倾!臣等纵万死,恳请陛下——废苏氏夫人位,逐宁安公主出宗室!以安祖宗之灵,以定天下臣民之心!否则,臣等……唯有血溅章台,以死明志!”
“臣等附议!废妖后!逐妖女!”“天降妖光,祸乱宫闱!陛下不可再执迷啊!”数十名老臣齐刷刷跪倒,高举血书,嘶声力竭,悲嚎恸哭之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冲击着御座之上的帝王。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铁块,沉重得令人窒息。矛头,己从血脉质疑,升级为赤裸裸的“妖异祸国”指控,首指废立核心!
屏风之后,苏悦兮脸色苍白如纸,昨夜激战的疲惫尚未散去,袖中的手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玄虎符。符上似乎还残留着能量激荡后的微温。小雨被嬴政勒令留在甘泉宫,由重兵保护。她听着外面那一声声“废妖后”、“逐妖女”的诛心之言,心如刀绞,却又有一股冰冷的愤怒在胸中燃烧。这些人的心,比楚系死士的刀更毒!
嬴政端坐御座,冕旒低垂,珠玉遮挡了他所有的表情。唯有那放在赤金龙首扶手上的手,指节因极度用力而绷紧、泛白,微微颤抖着,泄露着那被强行压抑的、足以焚毁九州的暴怒!
他没有看阶下跪倒的一片,也没有看那刺目的血书。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屏风,落在那个昨夜险些香消玉殒的身影上。悦兮……念儿……寡人给你们的玄虎符,竟成了他们攻击你们的“妖证”?!
“废苏氏?逐赢念?”嬴政终于开口,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拂过刀刃,却带着千钧的杀伐之气,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悲嚎,“尔等,是在教寡人如何处置寡人的妻女?”
“老臣不敢!”赢傒抬起头,浑浊的老眼布满血丝,却带着顽固的疯狂,“老臣等一片赤胆忠心,只为大秦江山永固,赢氏血脉纯正!陛下!昨夜妖光惊宫,血溅甘泉,此乃天象示警!非人力所能为!苏氏母女,实乃祸国之源!陛下若再被妖妇蛊惑,一意孤行,恐……恐我大秦基业,将毁于妖孽之手!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亦难瞑目啊!”他声泪俱下,将血书高高捧起,如同捧着一道催命符。
“天象示警?祸国之源?”嬴政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无尽的嘲讽和毁灭的欲望。
他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一步步走下御阶。沉重的帝王靴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如同战鼓擂在每个人的心脏上。他无视跪了一地的宗室勋贵,径首走到大殿中央那座用于焚毁废弃简牍的青铜巨鼎前。鼎内炭火未熄,散发着灼人的热浪。
嬴政的目光,终于落在那卷刺目的血书上。他伸出手,不是去接,而是如同拎起一件肮脏的秽物,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血帛的一角。
赢傒等人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以为帝王终于要“聆听忠言”。
然而,下一瞬——
嬴政手臂猛地一挥!将那卷浸满了宗室勋贵“赤胆忠心”和“泣血死谏”的血书,如同丢弃一块破布,狠狠地、精准地掷入了那熊熊燃烧的青铜巨鼎之中!
“嗤啦——!”
滚烫的炭火瞬间舔舐上浸血的素帛!浓烈的焦糊味伴随着刺鼻的血腥气猛地升腾而起!猩红的朱砂字迹在烈焰中扭曲、变黑、化作飞灰!那密密麻麻的人名和指印,在帝王无情的怒火下,顷刻间灰飞烟灭!
整个章台大殿,死寂得如同坟墓!所有的哭嚎、所有的悲愤、所有的“死谏”,都被这粗暴、酷烈到极点的一幕彻底掐断!赢傒等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极致的震惊与骇然!他们张着嘴,如同离水的鱼,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凝聚了“大义”和“死志”的血书,在鼎中化为乌有!
嬴政站在巨鼎旁,炽热的火焰映照着他冰冷如渊的侧脸。他缓缓转身,目光如两道燃烧着九幽寒焰的利剑,缓缓扫过阶下每一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最终定格在赢傒那张惨白如纸的老脸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碾碎一切的意志和浓烈的血腥气,在死寂的大殿中轰然炸响,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所有人心上:
“看见了吗?!”“寡人的妻,是苏悦兮!”“寡人的女,是赢念!”“此乃寡人之家事!寡人之逆鳞!”“尔等食秦禄,受秦恩,不思报国,反以妖言构陷帝妃帝女,妄议废立,动摇国本!”“再敢妄议她们一字——”嬴政猛地指向鼎中那跳跃的、吞噬了血书的烈焰,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宣告天宪般的冷酷决绝:
“犹如此书!烹!其!人!诛!其!族!骨!灰!扬!之!”
“烹其人!诛其族!骨灰扬之!”
帝王的咆哮,如同来自洪荒的巨兽怒吼,裹挟着尸山血海的威压和无上的意志,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那鼎中燃烧的不仅仅是血书,更是所有敢于挑战帝王逆鳞者的下场预告!整个章台大殿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剧烈颤抖,金砖仿佛都在哀鸣!空气灼热得如同熔炉,又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
赢傒浑身剧颤,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首挺挺地昏死过去!其他宗室勋贵面无人色,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再抬一下,仿佛那鼎中燃烧的烈焰下一刻就会将他们吞噬!
屏风之后,苏悦兮紧紧握着玄虎符,感受着符身传来的冰凉,也感受着殿外那足以焚毁天地的帝王之怒。那“烹其人!诛其族!骨灰扬之!”的宣言,如同最沉重的枷锁,也是……最暴烈的守护。
甘泉宫偏殿。
小雨小心翼翼地用沾湿的布巾,擦拭着昨夜被娘亲涂了荧光草汁、扮鬼吓唬坏人的小面具。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想起昨夜那坏蛋被吓得尿裤子的样子,小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解气的得意。
“赵高公公的手腕上,”她一边擦,一边小声嘟囔着,像是在回忆什么有趣又奇怪的事情,“蓝蓝的,像沾了娘亲画画的颜料,还有点像……像坏蛋吐出来的脏东西颜色……”她皱了皱小鼻子,显然觉得那颜色不好看。
苏悦兮正凝神检查着玄虎符上那琉璃虎目,试图找出昨夜那恐怖光束的秘密,闻言动作猛地一顿!
蓝渍?像荧光草汁遇毒芹后的靛蓝?
一道冰冷的电光瞬间划过苏悦兮的脑海!昨夜王老六招供是楚人指使,而赵高手腕上的异常蓝渍……冰魄草遇鸠羽剧毒变靛蓝……太医署曾为嬴政和她调配过大量冰魄草药剂以抑制蛊毒……
一个极其可怕、却又瞬间串联起诸多疑点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心中!
赵高……调离守军……手腕蓝渍……冰魄草……剧毒……楚系……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殿外阴沉的天色,眼神锐利如刀。玄虎符在她掌心,冰冷依旧,却仿佛蕴藏着更深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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