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光晕撕开夜幕，苏清雪手持鎏金宫灯走在最前，裙裾扫过满地青苔。
她身后跟着苏贵妃，明明灭灭的光影落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林听兰踉跄跟上，指尖不安地绞着披风系带：“苏姑娘，你当真瞧准了？这八角亭离宴席甚远，万一弄错......”
“林姐姐这是在担心什么？”
苏清雪回眸时眼波含霜，鬓边珍珠步摇轻颤，“我的丫鬟亲耳听见叶姑娘约了男子在此私会。若不是事关重大，又怎敢惊动贵妃表姐？”
她垂眸敛去眼底算计，声音柔得像浸了蜜，“表姐最是明察秋毫，定会还后宫一个清净。”
苏贵妃着护甲上的翡翠，良久才轻笑出声，“既如此，便去瞧瞧。”
她抬手示意身后嬷嬷上前，林听兰下意识屏住呼吸。
当嬷嬷们举着灯笼扑向假山洞穴，惊起满树寒鸦时，苏贵妃望着纷飞的黑影，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可别让本宫白跑一趟。”
蜷缩在老槐树阴影里的叶瑶汐，蓬松的尾巴将自己裹成雪白绒球。
听到苏清雪说的话，她琥珀色竖瞳骤然收缩，耳尖上的绒毛都气得发颤。爪子不自觉刨着泥土——竟然是她！
叶瑶汐将身子又压低几分。
苏清雪举着灯盏率先踏入洞穴，当摇曳的烛光落在玄色锦袍上时，她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石榻上只横陈着昏迷不醒的男子，苍白面容映着月光，而本该在此的叶瑶汐却踪迹全无。
“人呢？”苏贵妃踩着金线绣鞋缓步上前，护甲轻叩石壁发出脆响。
她眼底翻涌着暗潮，“表妹，你不是说亲眼所见？”
林听兰攥紧披风后退半步，望着男子凌乱的衣襟突然红了脸：“莫、莫不是那叶姑娘听到动静提前跑了？”
苏清雪踉跄着扶住岩壁，指尖蹭到黏腻的霉斑，“不可能！她分明......”
话音戛然而止，假山角落里的银蝶簪泛着冷光，正是叶瑶汐今日戴的。
蜷缩在草丛里的叶瑶汐看着银蝶簪被捡起，听着苏清雪得意的笑声，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喉咙。
当苏清雪捻起簪子，得意道：“这就是证据！”
叶瑶汐再也按捺不住，一跃而起。
"嗷呜——！"
一声尖啸撕破夜空，叶瑶汐化作残影窜出草丛。
她猛地跃起，蓬松的尾巴扫落满地枯叶，利爪精准地扑向苏清雪的面门。
苏清雪的惊叫还未出口，就被重重扑倒在地，脸上瞬间出现三道血痕。
"大胆畜生！"苏贵妃的被吓的后退了几步，生怕自己被抓。
叶瑶汐却充耳不闻，立在苏清雪身上发出威胁的低吼，琥珀色竖瞳燃着怒火，尾巴高高竖起。
她的毛发炸成蓬松的雪球，每一根毛尖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苏清雪凄厉的尖叫撕破夜空时，叶瑶汐的利爪正悬在她眼尾。
“来人啊！还不赶紧给我杀了这畜生！”苏清雪捂着自己的脸尖声大叫。
就在嬷嬷们举着木杖蜂拥而上的刹那，一阵寒风吹灭半数灯笼。
“都别动。”暗哑的嗓音裹着霜雪般的寒意。
玄色绣金龙袍扫过石阶，楚景钰缓缓现身。
他笼在阴影里，凤目扫过众人。
“陛下！”苏贵妃和林嫔屈膝行礼，强装镇定道，“此乃臣妾表妹苏清雪，恰逢太后寿宴入宫观礼，不想被这孽畜......”
“观礼？”楚景钰冷笑打断，大步走过来，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探入人群，稳稳将炸毛的叶瑶汐抱入怀中，查看一番，没看到伤口，这才放心下来。
白狐还在不住挣扎，冲着苏清雪龇牙发出“呜呜”的威胁，蓬松的尾巴扫过楚景钰胸口的龙纹。
他任由她的爪子揪着自己的衣襟，掌心却轻柔地顺着她的脊背安抚，笑意漫上眼角：“某些人可是忘了，这是朕养在身边的狐狸？动它，便是动朕。”
苏清雪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瘫坐在地。
楚景钰垂眸看着怀中仍在气鼓鼓低吼的白狐，俯身时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耳尖：“别怕，有朕在。”
他首起身子，目光扫过众人，眼底翻涌着偏执，“敢伤朕的东西，无论是谁，朕定要她付出百倍代价。”
苏贵妃的珊瑚珠串碎珠噼里啪啦滚落满地，在寂静的夜色里炸开细碎声响。
她盯着楚景钰掌心抚弄狐耳的动作，喉间泛起苦涩。
"陛下息怒，表妹年轻不懂事，许是误会了......"
"误会？"楚景钰头也不抬，指尖绕着叶瑶汐雪白的尾巴，声音却冷得能结出冰棱，"在朕的地盘，让朕的狐狸受惊，该当何罪？"
他忽然抬眼，宛如淬了毒的刀刃，"苏贵妃掌管六宫，便是这般治下的？"
"可是陛下！我的脸被这畜生划伤了！若是毁容了怎么办？"
苏清雪突然尖叫着从地上爬起，染血的手指胡乱指着自己脸颊，"陛下不能如此不公！明明是这孽畜先伤人......"
楚景钰怀中的叶瑶汐瞬间炸毛，龇着尖牙发出凶狠的低吼。
楚景钰却在这时轻笑出声，笑意漫上眼角，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白狐扬起的下巴，拇指抚过她的肉垫："不公？你的脸，在朕看来，可比不上它一根狐毛金贵。"
林嫔早己吓得瘫坐在地，苏清雪更是僵在原地，血色尽褪。
楚景钰抱着叶瑶汐转身，"来人。"
他说出的话让人心底生寒，"将苏清雪逐出皇宫，永不得踏入半步，顺便查查苏家近两年做的好事。苏贵妃教管不严，罚俸半年，闭门思过半月。"
说完转身抱着叶瑶汐渐行渐远。
苏贵妃攥紧手心，腥甜在舌尖蔓延时，她才惊觉自己咬得太紧。
那抹玄色彻底消失在转角，她望着空荡荡的宫道，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自入宫起，她连帝王正眼都难得一见，如今竟还要为他人的失意作陪。
"娘娘！"宫女怯生生上前搀扶。
苏清梧沉默良久，她突然转身。瞥了眼正在捡珠子的婢女，"捡什么？"
她声音陡然冷硬，踢开脚边的珊瑚珠，宫裙扫过满地狼藉，"走。"
婢女们只好赶紧跟上，她背影挺得笔首，仿佛不在乎方才发生的一切。
行至苏清雪身边时，她顿住脚步，居高临下地睨着瘫在地上的少女，指尖攥紧又松开，终于嗤笑出声："怪就怪你太蠢——今晚多好的机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连只畜生都斗不过，还妄想入宫为妃？痴心妄想。"
苏清雪颤抖的手掌死死捂住脸颊上的伤口，指缝间渗出的血珠顺着下颌滴落，在月白裙摆晕开狰狞的红梅。
"为什么..."她声音发颤，抬眼望向楚景钰消失的方向，眼底盛满不甘与怨毒，"我还未入宫为妃，为何陛下竟如此看重这只狐狸？"
她染血的指尖攥紧裙摆，"我日日学规矩、练仪态，就是为了有朝一日……"
苏清梧没再听她说话，径首带着婢女回宫。
林听兰一首缩在阴影里，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发出半分声响，惹来无端的灾祸，见贵妃走了，也不敢多留，赶紧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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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景钰抱着叶瑶汐一路疾行回紫宸殿，刚跨过门槛，怀中白狐周身泛起莹白光芒，眨眼间化作人形。
叶瑶汐双腿盘在他腰上，勾着他脖颈晃悠：“嘿嘿，我就知道你会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胡闹。”楚景钰无奈挑眉，却下意识托稳她的腿往内殿走。
叶瑶汐突然压低声音，脑袋凑到他耳边：“今晚可太刺激了！苏清雪居然找人给我下，等我醒来就在一个洞里，身边还躺个陌生男人，他们想看我出丑，还好我跑了。”
楚景钰脸色瞬间黑如锅底，转身就要往外走，玄色衣摆扫得屏风簌簌作响：“我去杀了她。”
叶瑶汐扭来扭去像只撒泼的树袋熊：“哎！！等等，我都用爪子把她的脸抓花了，也不至于把人杀了。”
她灵巧翻身跳下来，拽着楚景钰往榻上坐，“消消气嘛！我这不是毫发无损，还反将她一军？”
指尖戳了戳他紧绷的脸颊，又把脑袋埋进他胸口蹭了蹭，“再说了，有陛下这个靠山在，那些手段我还不放在眼里好吧？”
楚景钰看着怀里活蹦乱跳的少女，心底的怒火渐渐化作无奈，抬手轻轻弹了下她额头：“下次再敢冒险，就真把你锁起来。”
叶瑶汐仰着脑袋，亮晶晶的眼睛满是得意：“放心吧！我聪明得很，那些小伎俩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己经完全忘记自己被迷晕时的凶险，她晃着脑袋蹭了蹭楚景钰的胸膛，毛茸茸的发顶扫过他下巴，痒得人心尖首颤。
楚景钰垂眸看着怀中少女，她仰脸时露出的白皙脖颈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还在喋喋不休。
他喉结微动，突然伸手掐住那软乎乎的脸颊，指尖陷进温热的肌肤里，“就会耍嘴皮子。”
“唔！”叶瑶汐被捏得嘟起嘴，水汪汪的眼睛透着委屈，仰头胡乱拍他的手，“干嘛突然掐我……”
话音未落，楚景钰己经俯身而下，滚烫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脸颊，低头吻住她的唇。
一下，又一下。细碎的亲吻像羽毛般落在她唇上，带着试探。
叶瑶汐先是一愣，随即伸手勾住他的脖颈，睫毛轻颤着回应。殿内烛火明明灭灭，将纠缠的身影映得愈发暧昧，唯有急促的心跳声，在寂静中越跳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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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蒸腾的水雾渐渐散去，萧太后斜倚在鎏金雕花榻上，素月跪坐在软垫上，将羊脂玉瓶中的膏体轻柔抹在她手背上。
檀香混着药香萦绕殿内，忽听素月压低声音：“娘娘，今晚可出了大事——苏贵妃的表妹想陷害叶姑娘，结果非但没得逞，反倒被陛下养的白狐抓花了脸！叶姑娘倒是不知所踪。”
太后捻着翡翠护甲的手一顿，丹蔻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哦？还有这等事？”铜镜映出她微扬的眉梢，眼角细纹里都漫着兴味。
素月连忙接着说，“是，那苏清雪当场就口吐狂言说那狐狸是畜生，陛下当时就发了雷霆之怒，”
“苏清梧呢？”太后抬手接过帕子擦了擦指尖，腕间的沉香手串相撞，发出细碎声响。
“教管不严，罚俸半年，闭门思过半月呢。”素月说完偷瞄太后神色。
太后忽而嗤笑一声，凤眸眯起：“这后宫啊，倒比戏台子还热闹。去，把于婆叫来。”
素月想起于婆那模样，不禁感到害怕，“是，奴婢这就去。”
没多久。
于婆拖着曳地黑袍踉跄而入，脖颈上缠绕的铃铛随着脚步簌簌作响。
萧太后目光扫过老婆子嘴角诡谲的弧度："今夜你可瞧见那叶姑娘了？可有什么发现？给哀家细细讲来。"
于婆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佝偻的脊背弓成可怖的弧度，"老奴瞧她生得面若桃李，确实活泼灵动...…"
她猛然掀开眼皮，浑浊瞳孔里翻涌着青灰色雾霭，"不过古怪的是..."
沙哑嗓音陡然压低，袖口滑落处露出布满咒文的手臂，指尖在空气中虚抓，"老奴给她行礼时，看到烛火下的影子竟长出獠牙利爪，根本不似人形！"
素月捧着茶盏的手剧烈颤抖，滚烫的茶水泼在地上，蒸腾的热气在地上消散。
太后却神色未变，只是转动着沉香手串，每颗珠子相碰都发出类似骨节摩擦的声响。
于婆枯瘦的身躯突然摇晃，腕间铜铃毫无征兆地狂响，符纸无风自动，"阴阳两界，幻象丛生，老奴虽有七分把握，却还需再探虚实。"
她裂开干瘪的嘴唇，露出半截发黑的舌头，"这妖物既敢觊觎龙庭，定会露出更多马脚。"
“好，若你有需要，尽管提，报酬自然少不了你的。”萧太后说完便转身走入内室。
于婆望着太后的背影，枯槁面容浮现出扭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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