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太后寿宴的日子到了。
晨光透过慈宁宫的雕花窗棂，洒在萧太后苍白的脸上。
她斜倚在金丝楠木榻上，眉头紧蹙，双眼紧闭，右手轻轻揉着太阳穴，似是在与那恼人的疼痛做着无声的抗争。
“太后娘娘，您再忍忍，奴婢给您揉一揉。”
贴身婢女素月跪在榻边，一双纤细的手轻柔地按揉着太后的太阳穴，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稍一用力便会触痛了主子。可即便如此，太后眉间的褶皱依旧未消半分。
萧明懿缓缓睁开眼，眼中满是疲惫与不耐，声音虚弱却透着威严：“别揉了，今日是哀家寿宴，这头疼偏偏在这时候发作。去，把于婆请来。”
素月身子微微一颤，脸上闪过一丝惧意，但还是应了声“是”，匆匆退下。
不多时，一阵阴风裹挟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飘进殿内，于婆佝偻着背，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她身着一袭玄色长袍，面上覆着一层惨白的脂粉，两颊凹陷，眼窝深陷，那双三角眼闪烁着阴鸷的光芒，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诡异笑容，每走一步，身上的铜铃便发出细碎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老奴参见太后，听闻太后凤体不适，特来为太后解忧。”于婆的声音沙哑低沉，仿佛从九幽之地传来。
她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个黑色锦盒，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颗暗红的药丸，还在不断渗出黑褐色的液体，血腥味扑面而来。
萧明懿皱了皱鼻子，却没有多问，伸手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
药丸入喉，一股温热之感瞬间传遍全身，头疼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她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还是你靠谱，要是没有你，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头疼病折磨了哀家许久，每次都是你能解这燃眉之急。”
于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躬身说道：“太后谬赞，老奴能为太后分忧，是老奴的福分。太后今日寿宴，定会一切顺遂。”
她说话间，指甲在袖中无意识地着，仿佛在回味着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太后轻抚着鎏金护甲，指尖叩在紫檀木几上发出笃笃声响："既然药效这般灵验，今日寿宴你便留在哀家身边，如何？"
她眼角余光扫过于婆袖中若隐若现的符纸，忽然想起那位叶姑娘，皇帝如此在意她……那便是有了软肋。
于婆枯瘦的手指微微蜷起，铜铃又发出细碎声响："老奴惯于暗处行事，恐冲撞了寿宴吉时。"
萧明懿指尖着玉镯，“你既不愿露面，便扮作杂役暗中行事。哀家觉得宫里有个丫头颇有几分蹊跷，今夜寿宴，你且去探探她的底细。”
于婆三角眼一缩，袖中符咒无风自动，沙哑的笑声里裹着森冷：“老奴当是什么难事，活人死人，老奴一眼便能看穿。”
于婆喉头发出咯咯怪笑，三角眼中燃起贪婪的幽光，"倒是许久没见过有趣的'东西'了。"
她舌尖舔过青黑的嘴唇，"不过老奴看相看骨，需得近身......"
萧太后意味深长地一笑，"这有何难？待寿宴开席，你便扮作传菜宫人，仔细瞧瞧那丫头。"
于婆嘴角勾起一抹阴笑，从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纸，指尖蘸着血在上面勾勒符文：“太后放心。”
符纸燃起幽蓝火焰，瞬间化作灰烬，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唤来素月：“去安排好。”
于婆佝偻着背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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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瑶汐静立镜前，雕花镜里，映出她着齐胸襦裙的身影。
念秋垂首，葱白指尖轻柔摆弄披帛，那新绿渐变的纱帛，在她手下如流水蜿蜒，每一下调整都极细致，生怕折了料子的轻柔。
云舒凑过来，铜镜映出她笑盈盈的脸，轻声赞道：“姑娘瞧瞧，这身嫩黄配新绿的齐胸襦裙，多像春日刚抽芽的柳枝！” 说罢，围着叶瑶汐打转。
叶瑶汐对着铜镜转了半圈，发间水沫玉珠花随着动作轻晃，在光里泛起细碎莹光。
她拎起垂落的新绿披帛端详，薄如蝉翼的鲛绡拂过手腕，带起一阵凉丝丝的触感：“念秋，这披帛会不会太拖沓？到时候行礼，别绊着我摔跟头才好。”
念秋屈膝蹲下身，葱白指尖灵巧地将披帛叠出三层细密褶皱。
她头也不抬地回应：“姑娘放心，我特意裁短了两寸，又在袖子边角加了暗扣，不会掉下来，也不会过长。”
说着指尖轻点裙裾，“您瞧，走动时会像春溪流水般自然，行礼时绝不会碍事。”
云舒不知何时又跑了出去，抱着朱漆食盒从外头进来，“姑娘快尝尝！小厨房新做的玫瑰芸豆糕，可香了...”话音未落便被叶瑶汐伸手截住一块，软糯糕点咬在嘴里，清甜香气立刻散开。
“唔...还是云舒最懂我！”叶瑶汐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突然瞥见铜镜里自己沾着点心渣的嘴角，慌忙用帕子去擦。
念秋见状笑着取来螺子黛，在她眉尾补上细细一笔：“姑娘这馋猫模样，若是被旁人瞧见，可要坏了咱们精心打扮的功夫。”
念秋替她别好鬓边发丝，突然想起什么，取出个描金小匣：“对了姑娘，做好的安神香水己经装在盒子里了。怕路上颠簸洒出来，我用棉絮垫了垫。”
叶瑶汐晃了晃头上精巧的步摇，银链相撞发出清脆声响：“那就好，可别忘了带过去。
叶瑶汐转着腕间的翡翠镯子，忽然凑近妆镜仔细端详自己，嘴里嘟囔道：“也不知太后的寿宴什么时候开场。”
她回头望向正收拾妆匣的念秋，杏眼亮晶晶的，“我们什么时候去？”
念秋将最后一支银簪轻轻放进匣子，抬眸笑道：“时辰也快了，去早些也可以。”
叶瑶汐听完念秋的话，眼珠一转：“我去找陛下，你们先收拾着，等会来寻我。”
说罢不等两人回应，便像只雀跃的黄莺般冲出房门。
叶瑶汐提着裙摆小跑，鬓边珠花随着步伐叮咚作响，嫩绿襦裙翻飞间，新绿披帛如流云般掠过雕花木窗。
鎏金匾额下，朱漆大门半掩。
叶瑶汐扶着门框喘了口气，殿内氤氲的龙涎香混着墨气扑面而来。
抬眼望去，楚景钰乌发束在玉冠中，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
他听到动静，不用抬头便知是谁，握着狼毫的手忽地顿住，“又如此急躁。”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无奈，却己放下笔，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勾了勾。
叶瑶汐眨眨眼，小跑着扑过去，发间茉莉香混着少女的气息，搅乱了殿中沉静的龙涎香。
叶瑶汐蹦到龙案前，裙摆随着动作轻晃，眼睛盯着楚景钰：“陛下陛下！寿宴快要开始了，你什么时候出发？”
她伸手去够楚景钰握着笔的手，被他一把抓住。
楚景钰无奈地搁下朱砂笔，龙纹桌案上映出他眉间微蹙的纹路：“朕命李秉忠代呈寿礼，就不出席了。西北军报刚到，朕得即刻处置。”
“啊？”叶瑶汐瞪圆眼睛，她绕到案后，从背后探出头，手指戳了戳楚景钰的肩膀，“这么忙啊，那好吧，我去凑凑热闹就回来，别太想我哦～”
楚景钰屈指弹开她作乱的手指，“莫要胡闹。”
他抽出被压着的手臂，却又不自觉放缓了语气，“你想怎么闹都行，玩够了就回来。”
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枚刻着螭纹的玉珏，塞进她掌心，“若有人敢刁难，亮这个。”
叶瑶汐攥着温润的玉珏，突然在他侧脸亲了一口，发间茉莉香随着动作漫开：“那我可就带着你的‘免死金牌’去啦！”
她倒退着往殿外跑，裙摆扫过鎏金门槛，“等我回来给您讲寿宴上的八卦，保准比军报有意思！”
廊下传来她清脆的笑声，惊起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混着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楚景钰望着空荡荡的殿门，指腹无意识着被她吻过的位置，半晌才哼了声坐回龙椅。
可手中的狼毫悬在奏章上许久，落下的字迹却歪歪扭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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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宫墙下的槐树投下斑驳树影。
叶瑶汐攥着云舒的手腕，绣鞋踩着青石板路。
"听说太后今年特意从江南运来三百盏琉璃灯。"
云舒踮脚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发间茉莉香混着远处飘来的丝竹声，"昨儿我还瞧见御膳房抬着整筐的蜜饯鲜果往里送呢，等会要多尝点才行。"
叶瑶汐抿唇轻笑，"好啊云舒，你就惦记着吃。当心等会馋得流口水，被其他人笑话。"
话虽这么说，她自己也忍不住加快脚步，远远望见朱红宫门缓缓推开。
云舒轻提叶瑶汐襦裙的下摆，绕过门前衔着寿桃的青铜仙鹤，忽听得檐角风铃叮咚——整座慈宁宫仿佛被惊醒的明珠，万千琉璃灯盏次第亮起，将金丝绣着百鸟朝凤的云锦幔帐照得通透如霞。
殿内青玉长案蜿蜒如河，其上碧玉盏盛着玛瑙樱桃，水晶碟摆着茯苓糕，连盛汤羹的银碗都錾刻着朝阳纹。
博古架上的和田玉瓶插着新鲜折枝，翡翠盆景在烛火下流转着盈盈碧色，檀木屏风后隐隐传来箜篌婉转。
"姑娘快看，那边好多人呢。"云舒小声说道。
叶瑶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门外，正有命妇们扶着侍女款款而入，为首的荣国府夫人鬓边那对赤金点翠衔珠步摇，随着行礼的动作轻轻晃动，映得眉间的花钿也跟着流光溢彩。
忽然传来环佩相撞的清脆声响，七位着月白襦裙的世家小姐簇拥着平南侯府嫡女走来。
那少女腕间戴着西域进贡的缠枝金镯，每走一步便发出细碎声响，鬓边新摘的白梅与她耳坠上的青玉相映成趣。
"听闻太后这次准备了南海鲛人织的鲛绡帕做彩头。"她身旁穿藕荷色衣裳的姑娘掩着团扇轻笑，指尖蔻丹染得似要滴出血来。
“昨儿我母亲还说，这鲛绡帕入水不湿，夏日里擦汗最是清凉。”另一个姑娘附和道。
叶瑶汐忽觉殿内檀香混着胭脂香愈发浓郁。
她凑近云舒耳畔，"你瞧东侧那对鎏金香炉，炉盖镂空的寿字纹里，竟藏着会转动的玉蝴蝶。"
“好像还真是。”云舒也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这时，又有几位身着蜀锦襦裙的夫人款步而入，她们身后跟着捧着礼盒的侍婢，礼盒上系着的明黄缎带在风里轻轻飘扬，似要将满殿珠光宝气都卷进这场华宴。
“可不是？”另一位着鹅黄襦裙的小姐轻轻晃了晃腕上的红珊瑚手串，“我堂姐去年得了太后赏赐的鲛绡帕，特意裁了半幅做汗巾，引得多少人眼馋。”
“依我看，最稀罕的还是那鲛绡帕上的暗纹。”
平南侯府嫡女抬手抚了抚鬓边白梅，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听说每匹鲛绡帕上的云纹都是天然生成，独一无二。”
“姐姐说得是。”一位着浅紫襦裙的少女怯生生开口，“只是这彩头难得，不知今日谁有这般好福气...”
“那自然是看谁最得太后欢心了。”穿藕荷色衣裳的姑娘斜睨了她一眼。
话音未落，忽被一声嗤笑截断。
苏清雪走了过来，今天她盛装出席，一袭水红长裙，卯足了劲要把别人比下去。
她漫不经心道："鲛人织的帕子？不过是噱头罢了。"
指尖划过鬓边赤金步摇，冷笑道，"前日我生辰，贵妃表姐赏的冰蚕丝帕，叠十层都能透光，可比这鲛绡矜贵多了。"
说罢，她像是察觉到叶瑶汐的目光，转过头，首勾勾地射向角落里的叶瑶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叶瑶汐也不知道哪里又惹到她了，真是莫名其妙。
苏清雪冷哼一声，甩着绣金线的裙摆，大步走向主宾席，坦然落座。
周围人噤若寒蝉，原本热闹的议论声瞬间弱了下去。
过了一会，又有几位身着蜀锦襦裙的夫人款步而入，为首的徐夫人笑着说：“姐妹们可听说了？今晨御膳房特意从江南快马加鞭运来的鲜莲，就为了给太后做莲子羹。”
“可不是嘛！”另一位李夫人轻抚着头上的累丝金凤钗，“我那在御膳房当差的侄儿说，光是这莲子羹的火候，就换了三拨厨子试做。”
“太后福寿安康，自然要事事周全。”王夫人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不过要说最费心的，还得是寿礼。我家老爷为了寻件稀罕物件，足足找了半年...”
众人正说得热闹，忽听得殿外传来通报声，几位夫人连忙整了整衣饰，脸上换上恭敬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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