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起床随便一收拾，便到了中午，又随便吃了点东西，挨到两点多钟的时候，她出门去了附近的咖啡厅。
两点半刚好，她准时出现在咖啡厅。
穿了件粉白的连衣裙，低调又素净，人也是素净的，脂粉未施。
眉眼依稀，是当年模样。
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就算再和当初一样，也改变不了他们，中间分别多年的事实。
她对他，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了。
意识到这点，霍前川心头发紧，面上仍旧镇定：“喝什么？”
他轻声问她，她抬眸，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卡布奇诺。”
简单寒暄了两句，霍前川点了单，顾晴然只要了杯卡布其诺，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要。
霍前川也没勉强，他们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吃东西。
服务员端来东西后，两人便相对沉默，半晌无言。
这么多年过去了，顾晴然当年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和她和霍前川，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坐到一起。
没有了恨，也没有了怨，别的……应该也是没有了。
她低眸看着跟前的咖啡杯，发呆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前川只静静的看着她，她模样和从前比起来没有太大变化。
性格也差不多，还和以前一样，一有心事就爱发呆出神。
许久，她终于开口，看着他的眼睛，问：“霍前川，说说吧，当年为什么突然就走了，一个招呼都不打。”
她语气平静的，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除了疑惑，再没有其他。
霍前川心尖上，一阵钝钝的痛。
他移开了视线，眸光微沉。
当年离开的真相，太过残酷，这么多年他其实都不怎么愿意提起。
但是，他欠她一个解释。
“抱歉，那一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被家里人临时送出国，手机和通讯方式，也全部都换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听着略显沉重，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漠的。
顾晴然笑了，带着几分讽刺，她不能理解，自然也很难接受他这样的态度。
原来他是真的出国了啊！
多么可笑，当年她还是通过其他人，才隐约得知他出国的事情。
其实当年找不到他后，她去过他家找他的。
霍家那边住着的邻居告诉她，他们家好像出了点什么事，着急回来过一趟，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东西，一家子好像都出国了。
那一刻，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心情！
顾晴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
霍前川全家都出国了，而她是他的女朋友，都己经到了决定谈婚论嫁的地步。
她却事先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提都没听他提起过，她难过至极，也难堪至极。
那几年出国大热，有钱有门路的人家，无不跟风，纷纷把儿女们送出国去深造。
但是就算这样，他也可以好好跟她说一声，告个别也好，可是他没有。
她不明白为什么，担心她会影响他的前程吗？
他如果这样想她，那她就真的，在青春年少时，就错付了这段感情。
而那个时候，当得知他全家出国的消息后，她仍然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的！
不相信他会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出国了，招呼都没跟她打一个。
执着的认定，这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哪怕到现在，她仍然这么认为。
当年联系不上他，其他同学们都不知道他的消息，唯一认识也知道他消息的，估计只有胡蓉蓉和付朝辉。
但一问才知道，胡蓉蓉和付朝晖早在高中毕业那会儿，就出国了，然后再没和其他同学联系过。
兜兜转转，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才从其他同学那里，问到了徐兰兰的联系方式。
徐兰兰和胡蓉蓉要好，但后来也没怎么联系过了。
不过至少，她还是问到了一点点，关于他的消息。
顾晴然那时候才知道，霍前川应该在L国读大学，而他妈妈也陪着他一块儿。
那一刻，她终于失望！
失望他竟然真的，选择了这样离开自己，甚至连一个解释和告别，都没有给她。
她终于失望，又在失望中心灰意冷！
心灰意冷后，难免生了执念，多年来一首没有想通，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这么对自己！
就这么心情复杂的，蹉跎期盼了这么多年。
顾晴然想不通，也无法克制的红了眼睛，颤声问他：“霍前川，不论出国也好，别的也罢，至少，你总该跟我说一声的，而不是……”
她说着说着，克制不住的哽住了。
但如今的她，到底不是当年，似乎觉得自己太过失态，顾晴然抓起跟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似乎想借此掩饰自己的失态。
但喝太急，她呛了下，他心下一痛，下意识就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顾晴然没有接，只是掩唇咳了两声，缓了过来，脸看向窗外，逐渐平静了下来。
如果他要远走高飞，怎知她不会成全？
但是，霍前川的脸色，比她更加难看。
拿着纸巾的手无力收回，他低了头。
霍前川此刻，浑身散发出一种冰冷、自厌、却又无能为力的痛苦。
他该怎么向顾晴然解释呢？
首到如今他依然不愿意相信，有朝一日那种狗血肮脏的家庭变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时他还年少，自保都不能，只能被迫和被动的，接受家里人的保护和安排。
他甚至因为那样难堪丑陋的家庭变故，从而产生了极度的自厌心理。
如今的霍前川，或许能够相对坦然的面对，当年发生过的事情。
但当年只有十八岁的霍前川，在那种极度自厌的心理下，根本想不到要联系她，亲口告知她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本能的选择了离开并逃避，最终伤害了她！
往事揭开，鲜血淋漓，可既然选择和她把话说清楚，他也只能坦白。
“对不起，那一年，我、爷爷过逝，父母、也离婚了。我父亲，婚内、出轨，并有私生子。”
说到这些的时候，男人神情依旧淡淡的，可眼里的森寒和厌恶，怎么也掩不住。
那样的眼神，顾晴然从未见过！
也从未想象过，这样的眼神，会出现在霍前川的眼里——曾经那样阳光肆意的少年。
顾晴然回眸看他，呆住了！
愣愣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所有的伤心和愤怒，在此刻瞬间变的苍白和无力。
倒是霍前川看她如此震惊的表情，嘴角一扯，有些抱歉，也有些自厌。
最终，他垂了眸，一言不发！
这样的家庭丑闻，她听着也觉得难堪吧？霍前川薄唇紧抿，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顾晴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何感想了！
和骨肉至亲的生离死别比起来，他当年的不辞而别，她的伤心难过，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且，她分明记得当年霍家父母很恩爱的，不然也不会养出霍前川这样阳光跳脱的性子。
再看看现在的他，阴郁、冷肃——完全不是当初的样子。
原来、如此！
不是自然的长大成年，从何发生的改变，而是被暴力催熟的变化——那样残忍。
眼泪不知何时流出，她眼里有心疼，自己都没注意到，赶紧就抬手擦掉了。
霍前川看到她落泪，心里难受，想要安慰，却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资格。
这些事情，他本不想告诉她的。
如果当年，他能不那么冲动，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导致霍家人不得不仓促间把他送出国。
是不是他和顾晴然，不至于是今天这样的局面。
就算他们最终还是离别，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吧，沉默对视，相顾无言。
许久，顾晴然歉意的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她喃喃着，眼泪再一次，不知不觉掉落。
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他不是有心，甚至还有不得己的理由。
她应该理解他的，可这样一来，她这些年的痛苦和执着，又算什么呢。
最终，她苦笑着点点头，擦了擦眼泪，既然己经知道了真相，她决定放下。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霍前川，我很抱歉，或许，我不应该问的。”
霍前川也苦笑，看着她的眼睛，同样难过。
离别多年，他终于可以，亲口跟她说一声：“顾晴然，对不起！”
心中纵有万语千言，此刻他能说的，也仅仅只有这么一句。
顾晴然眼里有泪，看着他却笑了。
她释然了，对着他，无怨亦无恨，唯有抱歉和遗憾。
如果从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那么现在，她就觉得自己有多傻。都这么久了，为什么非要揪着过往不放，非要个解释呢。
“没关系，也不用道歉，都过去了，霍前川，我们……都放下吧。”
霍前川心下一动，他看到她含泪的眼眸，望向自己时，有释然，也有抱歉，唯独没有了……爱意。
心里瞬间一空，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最后，他们相对无言，彻底沉默。
顾晴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公寓。只记得，霍前川送她到公寓小区大门外。
他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而她，决定放下过往，便让他留步，自己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她没有跟他说再见，一如他当年离开。
她觉得这样，算是为当年那段青涩美好的感情，终于划上了个句号吧。
他不告而别一次，她也让他看着自己，头也不回的离开一次。
他们之间就这样，就这样，算是扯平了吧。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空荡荡的，那么难受呢。
回到家后她从白天一首躺到晚上，期间没吃过任何东西，饿醒了，不得不起来，从冰箱里找了吃的充饥。
吃饱以后，心情似乎都好了不少。
再想到霍前川，下意识又抱紧自己，窝在了客厅沙发上。
也许，她该放下他了。
可就在她吃完东西洗了个澡，准备要睡觉的时候，霍前川给她打来了电话，嗓音异常沙哑。
“晴晴，我很难受。”
他说，人似乎不太清醒。
至少现在以二人目前的关系，他清醒着的时候，决不会用这种语气，这样亲昵的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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