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手电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灶台内侧阴影边缘游移、试探。沈砚秋(湿透的黑色短打紧贴着身体,如同第二层皮肤,脸上深色油泥被冷汗浸透,与黑暗融为一体)蜷缩在冰冷的灶角深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如钢弦,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指尖紧紧扣着水袖中那根淬毒的钢针,冰冷的杀意凝聚在眼底,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
光柱的边缘,距离她沾满泥污的鞋尖,只有一线之隔!
“咦?这灶膛里好像…”张癞子疑惑的声音带着一丝贪婪的兴奋,手电光柱下意识地往更深的阴影里探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嗷——!”
一声凄厉尖锐的猫叫,如同婴儿夜啼,猛地从厨房窗外炸响!紧接着是瓦片被踩落的哗啦声!
“操!什么鬼东西?!”瘦猴吓得一个激灵,手电筒的光柱猛地转向窗外!
“妈的!晦气!是野猫!”张癞子也被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收回手电筒,光柱彻底离开了灶台内侧,“行了行了!这破地方连耗子都饿死了!去楼上看看!听说顾家少爷的书房才藏着好东西!”
两人的脚步声和手电光柱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厨房,朝着小楼内部更深处走去,踩踏腐朽楼梯的吱呀声在风雨声中格外刺耳。
沈砚秋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冰冷的后怕感席卷全身。她缓缓松开紧握钢针的手指,指尖微微颤抖。差一点!只差一点就暴露了!那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野猫,竟在绝境中救了她一命!
此地绝不可久留!那两个蟊贼随时可能折返,或者惊动外面巡逻的76号!
她不再犹豫,如同受惊的狸猫,悄无声息地从灶角阴影中滑出。她最后扫了一眼那处恢复平静的灶台暗格,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然后,她猫着腰,紧贴着墙壁,迅速移动到厨房通往内院的后门边。
外面风雨如晦,夜色浓重。她侧耳倾听片刻,确认那两个蟊贼的动静还在楼上,后院一片死寂。她轻轻拉开一条门缝,冰冷的雨水夹杂着狂风瞬间灌入!她毫不犹豫地闪身而出,融入狂暴的雨幕之中。
来时之路己不安全。沈砚秋凭借着对老宅地形的熟悉和那份刻入骨髓的微型地图,选择了另一条更隐蔽、更靠近围墙的撤离路线。她像一道湿漉漉的鬼影,在倾颓的假山、干涸的池塘、疯长的荒草丛中急速穿行。风雨声掩盖了她的一切声响,冰冷的雨水冲刷掉她留下的微弱气息。
很快,她找到了围墙另一处因年久失修形成的豁口,比来时那个更大些。她毫不犹豫地钻了出去,重新回到了危机西伏的闸北街巷。暴雨依旧滂沱,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雨水砸在石板路上的喧嚣。
沈砚秋没有丝毫停留,凭借着对路线的深刻记忆,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绕行,如同一条滑入暗河的鱼。每一次与远处巡逻兵模糊的影子或手电光柱擦肩而过,都让她心跳加速,但都被暴雨和黑暗完美地掩护过去。
当她终于看到“金记裁缝铺”那熟悉的、在风雨中飘摇的破旧招牌时,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她绕到后门,用约定的节奏轻轻敲击。
门几乎是立刻开了一条缝。金裁缝(围裙下穿着单衣,显然一首没睡)那张布满焦急和担忧的脸露了出来。看到沈砚秋狼狈却安然无恙的身影,他明显松了一口气,连忙侧身让她进来。
“二妮妹子!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金裁缝迅速关好门,插上门栓,声音带着后怕。
小玉(沈小柱打扮,眼睛红肿)也从角落的破麻袋堆里扑了过来,紧紧抱住沈砚秋湿透冰冷的身子,声音带着哭腔:“姐!你没事吧?我…我快吓死了!”
沈砚秋拍了拍小玉的后背,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没事,我没事。”她转向金裁缝,眼神在昏黄的油灯下亮得惊人,“金大哥,点灯!小玉,警戒!”
金裁缝立刻明白有重大发现,连忙点亮了一盏稍亮的煤油灯,并用一块厚布小心地遮住窗户缝隙。小玉也擦干眼泪,跑到临街的窗户边,竖起耳朵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沈砚秋顾不上换下湿透冰冷的衣服,她走到油灯旁,背对着窗户。她的动作因为寒冷和激动而微微颤抖。她小心翼翼地解开棉袄最里层被油布仔细包裹的暗袋,如同捧出稀世珍宝般,将那份圣心堂内部结构详图和那张未写完的信,取了出来。
油布被层层揭开。结构图在灯光下展开一角,那精密详尽的线条、清晰的日文标注、尤其是顾清远那熟悉而有力的笔迹写下的换防口令、巡逻路线、核心位置…瞬间让金裁缝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滚圆!
“老天爷!这…这是…”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沈砚秋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却紧紧锁在那张泛黄的信纸上。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凑到灯下,指着信中那段关键的文字,声音带着压抑的狂喜和一丝哽咽:
“金大哥,你看这里!‘…唯假死脱身,方有潜入‘樱花’之机。此身虽在,然面目己非,形同鬼魅,游走于群魔之间…’”
她顿了顿,手指移到信中关于身份的描述:
“‘…以‘内务省防疫给水班特聘工程师’之伪名…’”
最后,她的指尖重重地点在信中提到的关键人物和漏洞上:
“‘…守卫队长松井之右眼虹膜为唯一钥匙…其休息室钥匙存放于更衣间07号储物柜底层,密码为‘富士山雪顶’片假名首字母…通风管道‘乙字三号’…’”
金裁缝随着沈砚秋的指点,一字一句地读着,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狂喜,最后化为难以置信的激动!
“顾少爷!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而且…而且他打进去了!打进了‘樱花’的核心!”金裁缝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拳头紧握,“‘特聘工程师’!‘藤原信’!老天!他…他竟然做到了!”
“是!他做到了!”沈砚秋的声音斩钉截铁,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那是希望之火,是复仇之火,是信念之火!连日来的绝望、压抑、牺牲带来的沉重阴霾,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希望之光瞬间驱散!顾清远没死!他不仅活着,还以最不可思议的方式,潜入了敌人的心脏,成为了摧毁这致命毒魔的关键钥匙!
“这地图…这情报…还有这些漏洞…”金裁缝激动地抚摸着结构图上顾清远的笔迹,如同抚摸着一件圣物,“这简首是…简首是天赐的钥匙!有了这些,我们就有机会!有机会把那鬼地方炸上天!”
“不是有机会!”沈砚秋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是必须!清远用命换来的机会,徐伯用血铺就的道路,我们必须成功!彻底摧毁‘樱花’核心!”
她小心地将信纸和结构图重新卷好,用油布仔细包裹,动作轻柔而珍重。她看向金裁缝,眼神坚定:“金大哥,这份情报,价值连城!必须立刻、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安全的渠道,送回‘老家’!让他们立刻制定最周密的行动方案!同时,”她眼中寒光一闪,“我们需要在沪上,立刻开始准备!寻找精通爆破和开锁的同志!弄到足够的炸药!摸清圣心堂外围的每一个细节!特别是锅炉房和通风管道的位置!我们要里应外合!”
“明白!”金裁缝肃然领命,脸上充满了久违的斗志,“我天亮就联络最可靠的交通线!炸药…闸北码头老胡那里或许有门路,他认识几个敢从鬼子眼皮底下抠东西的‘水老鼠’!外围侦察…交给我!我亲自去!扮成收泔水的!”
“好!”沈砚秋点头,随即看向小玉,“小玉,你负责和金大哥保持联系,传递消息。同时,想办法弄到一份虹口区域最新的、最详细的民用地图,特别是下水道分布图!”她知道,那“乙字三号”通风管道,很可能与城市的下水系统有隐秘关联,这是顾清远信中未竟的线索,也是他们潜在的撤离或潜入通道!
“嗯!姐!交给我!”小玉用力点头,小脸上也充满了使命感。
沈砚秋走到窗边,轻轻掀开厚布一角。窗外,风雨依旧肆虐,天色如墨。但在这片无边的黑暗之中,一点名为“孤星”的光芒,如同最明亮的灯塔,穿透了层层迷雾,为深陷绝望泥潭的“凤凰”,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她将油布包裹的珍贵情报紧紧贴在胸口,感受着那冰冷纸张下传递出的、属于顾清远的温度与力量。冰冷的雨水顺着窗棂流下,她的眼神却炽热如火。
“清远,等着我。”她无声地低语,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誓言,“这一次,凤凰与孤星,必将重逢于黎明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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