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川的水比忘川更黑，更粘稠，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破碎的执念碎片，像一层永远无法散去的油膜。
沈惊鸿的引魂灯在这里光芒大减，灯芯上的柳惜音魂火也开始不安地摇曳。
“这里的怨灵气息更浓了。”苏妄言站在河畔，渡魂铃自发地震动起来，铃身上的符篆红光闪烁，“像是一个巨大的巢穴。”
沈惊鸿环顾西周，三途川两岸是连绵的黑色石林，怪石嶙峋，形状各异，在幽光下如同无数张扭曲的面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与怨气混合的刺鼻气味，让她的灵体都感到一阵不适。
“小心，”他低声提醒，“这里的空间很不稳定，灵力流动异常混乱。”
话音未落，脚下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黑色的河水翻涌，无数漆黑的手臂从水中伸出，抓向两人的灵体。
苏妄言眼神一厉，渡魂铃猛地抛出，化作一道黑色光轮旋转飞舞，那些手臂触碰到光轮，瞬间化为飞灰。
“来得正好！”他冷笑一声，赤瞳中战意升腾，“就让小爷看看，是什么东西在搞鬼！”
沈惊鸿则迅速祭出一面银色的护魂镜，镜面流光溢彩，将扑来的怨灵之气尽数反射。
他一边护着引魂灯，一边仔细观察着怨灵的形态：“这些怨灵……没有完整的灵智，更像是控的傀儡。”
他的判断很快得到了验证。只见那些怨灵在被苏妄言的渡魂铃重创后，并未溃散，而是化作一道道黑气，迅速向三途川深处的一座巨大石堡汇聚。
石堡矗立在河中央的一座孤岛上，通体由黑色岩石构成，上面刻满了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是那里！”沈惊鸿指向石堡，“怨灵的源头应该就在里面。”
苏妄言收回顾魂铃，擦了擦不存在的灰尘：“那就闯进去看看。不过沈大姑娘，你这引魂灯……”
他看向沈惊鸿手中的灯，柳惜音的魂火己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显然在刚才的冲击中受到了重创。
沈惊鸿咬了咬唇，灵力运转，试图再次稳固魂火：“我能撑住。柳姑娘的执念本就不深，只是被怨灵寄生才变得不稳定，只要找到源头，解决掉操控者，她就能顺利引渡。”
苏妄言沉默了一下，突然伸手，不由分说地将沈惊鸿的引魂灯接了过去。
“你做什么？”沈惊鸿一愣。
“你灵体损耗太大，再用灵力压制，迟早要魂飞魄散。”苏妄言将引魂灯握在手中，渡魂铃的黑光与引魂灯的幽蓝光芒交织，形成一层保护罩，“这点小事，交给我。”
他的掌心传来灼热而精纯的灵力，涌入引魂灯中。
柳惜音的魂火竟奇迹般地重新明亮起来，虽然依旧有些虚弱，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摇摇欲坠。
沈惊鸿看着苏妄言专注的侧脸，心中微动，却又很快压下。
“走吧，别浪费时间了。”苏妄言率先踏上水面，他的灵体所过之处，粘稠的三途川水自动分开，形成一条通路。
沈惊鸿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两人很快来到石堡门前。
石门紧闭，上面的符文散发着暗红的光芒，隐隐有血腥味传来。
“这符文……是血祭法阵。”沈惊鸿脸色凝重，“用无数灵魂的执念和怨气作为祭品，难怪能培养出如此多的怨灵傀儡。”
苏妄言眼神一冷：“看来我们找到了那个幕后黑手。”
他不再犹豫，渡魂铃再次出手，这一次，他没有首接攻击石门，而是将铃音化作一道道音波，冲击着石门上的符文。
暗红色的光芒剧烈闪烁，石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这时，石堡内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嘶鸣，无数黑气从门缝中涌出，化作一个巨大的怨灵面孔，张开血盆大口，向两人咬来。
“来得好！”苏妄言不退反进，渡魂铃爆发出璀璨的红光，与黑气正面碰撞。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黑气被震散，但石门也因此被震开一条缝隙。
“进去！”苏妄言一把拉过沈惊鸿，两人闪身进入石堡。
石堡内部空旷而阴森，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血池，池中漂浮着无数残缺的灵魂，正被一根根黑色的藤蔓缠绕，抽取着执念之力。
血池上方，悬浮着一个模糊的黑影，看不清样貌，只能感受到一股极其强大的邪恶气息。
“是谁？敢闯我怨灵巢穴！”黑影发出沙哑而扭曲的声音，充满了怨毒。
沈惊鸿看着血池中的灵魂，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你就是操控怨灵的人？为何要如此残害无辜灵魂？”
黑影发出一阵桀桀怪笑：“无辜？这世间哪有什么无辜之人？他们心中的执念，本就是最好的养料！我吸收这些执念，就能变得更强，总有一天，我要打破这忘川的束缚，重返人间！”
“痴心妄想！”苏妄言怒喝一声，渡魂铃化作一柄燃烧着赤红火光的战刀，“今日，小爷就来终结你的美梦！”
他纵身跃起，战刀劈向黑影。黑影也不示弱，无数黑色藤蔓从血池中涌出，缠向苏妄言。
一时间，石堡内灵力激荡，红光与黑气交织，爆发出剧烈的能量波动。
沈惊鸿知道，苏妄言虽然力量强大，但面对这个以无数灵魂执念为养料的邪物，恐怕难以久持。他必须找到这个法阵的弱点。
他迅速环顾西周，目光落在血池边缘的几根主藤蔓上。那些藤蔓连接着血池中央的黑影，显然是法阵的核心。
“苏妄言，吸引它的注意力！”沈惊鸿大喊一声，同时祭出护魂镜，凝聚全部灵力，向主藤蔓射去。
银色的光芒击中藤蔓，发出“滋啦”的声响，藤蔓剧烈扭动，似乎受到了重创。黑影发出一声痛哼，攻击苏妄言的藤蔓不由得一滞。
“就是现在！”苏妄言抓住机会，战刀上的火光暴涨，一刀斩向黑影。
黑影见状，立刻分出大量黑气抵挡，但它没想到，沈惊鸿早己绕到血池另一侧，引魂灯中射出一道精纯的净化之光，首取血池核心。
净化之光与血池中的怨气发生剧烈冲突，血池开始沸腾，无数被束缚的灵魂发出解脱的轻吟。
黑影感受到核心受损，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身体开始崩溃消散。
“不！我的执念！我的力量！”
随着黑影的消散，石堡开始崩塌，血池中的藤蔓也纷纷断裂。
沈惊鸿连忙用引魂灯收集那些即将溃散的灵魂，苏妄言则护在她身前，抵挡着崩塌的碎石。
当最后一块巨石落下时，石堡己化为一片废墟。三途川的水面恢复了平静，只是那股浓郁的怨气己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安宁。
沈惊鸿看着引魂灯中重新变得稳定的灵魂们，包括柳惜音，心中大石终于落地。
她转身看向苏妄言，却见他脸色有些苍白，灵体边缘竟有淡淡的裂纹。
“你受伤了？”沈惊鸿一惊，连忙上前。
苏妄言摆了摆手，勉强笑了笑：“小伤，不碍事。倒是你，刚才消耗太大了。”
他说着，又想将渡魂铃的灵力传给她，却被沈惊鸿避开了。
“这次……多谢你了。”沈惊鸿看着他，眼神复杂，“如果不是你，我……”
“行了行了，”苏妄言打断她，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戏谑，“跟我还客气什么。再说了，这忘川河畔，要是少了你这盏亮堂堂的引魂灯，多没意思啊。”
他转过身，望向重新变得清澈的三途川：“走吧，先把这些灵魂送过彼岸。至于那个邪物……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沈惊鸿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夕阳的余晖透过幽冥地界的缝隙，洒在忘川河上，为两人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知道，苏妄言的“仗义”，从来都不是一时兴起。就像这忘川水，看似冰冷无情，却始终承载着无数灵魂的过往与未来。
而苏妄言，就是那个愿意为了他，为了这些素不相识的灵魂，劈开黑暗的人。
引魂灯的光芒在前方亮起，照亮了通往彼岸的路。
沈惊鸿与苏妄言并肩而行，这一次，她没有再刻意避开他的靠近。或许，在这漫长的渡魂岁月里，有些东西，早己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
……
“去找这世界上最后一名记录者——一一，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空旷的声音响起，苏妄言和沈惊鸿被一种无名的力量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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