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那年,陈晓第一次知道生命会突然倾斜,他的爷爷得了脑血栓。
爷爷歪着嘴角倒在灶台边的模样,像棵被雷劈断的老槐树。
救护车红蓝灯光里,他攥着爷爷没写完的毛笔字,宣纸上“平安”二字的最后一竖,洇开大片墨渍。
高中课桌里永远藏着抗抑郁药的塑料瓶。周雨的手腕缠着创可贴,却总在美术课把他的素描本涂成炽烈的红色:“你看,黑色不是世界的全部。”
他们常在天台分食一包草莓味饼干,看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
首到某个清晨,班主任说周雨转学了,抽屉里只留下半管干涸的红色颜料。
大学实验室的白炽灯下,陈晓盯着显微镜里的细胞切片。
导师说他研究的神经再生课题毫无商业价值,他却固执地反复调整实验参数,因为他知道他为的并不是所谓的商业价值而是为了人--真真切切活着的人。
深夜回宿舍的路上,手机总弹出老家医院的缴费提醒,屏幕蓝光映着他眼角的细纹。
三十岁生日那天,ICU的仪器发出刺耳警报。
陈晓握着爷爷逐渐冰凉的手,突然想起童年时那个打翻的墨水瓶。
料理完后事回到出租屋,信箱里躺着个褪色的信封,泛黄的画纸上,周雨用红色颜料画了座燃烧的灯塔,背面写着:“我去看真正的海了,你要记得抬头。”
如今他依然在实验室调试精密仪器,培养皿里的神经细胞在微光中舒展。
偶尔路过中学,会驻足听美术教室飘出的音乐。
某次整理旧物,发现爷爷最后的日记里夹着他大学录取通知书,皱巴巴的纸页间,歪斜的字迹写着:“我孙子在修补生命的裂缝。”
深夜加班后走在空荡的街道,陈晓抬头望向星空。
城市霓虹虽亮,却遮不住云层背后,那些倔强闪烁的光点。
培养皿中的神经细胞开始显现出微妙的突触连接,陈晓摘下护目镜时,镜片上凝着细密的水雾。
实验室的冰箱里,冻存着周雨寄来的最后一封信——信封边缘己经磨损,却始终舍不得拆开。
手机在实验台上震动,社区医院发来消息,邀请他为抑郁症患者家属开展科普讲座。
讲座那天,他在观众席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周雨的母亲鬓角添了白发,握着话筒的声音微微发颤:“我女儿走的前一晚,还在说有个总借她橡皮的男孩,而且她在抑郁症发作时总会咬那个男生的胳膊......”
陈晓攥紧讲台上的激光笔,指腹触到上面凹凸不平的齿痕,那是高中时周雨抑郁症发作时用牙咬出来的。
散场后,他在医院走廊遇见抱着向日葵的女孩。
“陈医生,我哥哥总说您的科普视频救了他。”女孩眼睛亮得惊人,像极了周雨往他素描本泼洒颜料时的模样。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带,陈晓忽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监护仪的波形在黎明时分化作首线,窗外的启明星却亮得耀眼。
他开始在实验室的白大褂口袋里,常年备着草莓味糖果。
深夜加班时,会对着培养箱轻声说话,像从前安慰发病的周雨。
某次实验数据终于出现突破,他带着论文初稿来到周雨墓前,风掀起稿纸的瞬间,飘落的银杏叶盖住了致谢页的名字。
十年后的医学峰会上,陈晓展示的神经修复技术引发轰动。
闪光灯亮起的刹那,他恍惚看见观众席后排,周雨戴着褪色的红色围巾,正朝他比出胜利的手势。
散场时,他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裂缝里长出的,不只是青苔,还有藤蔓与花。人生永远充满着希望!”
走出会场,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陈晓摸出衣兜里的草莓糖,剥开糖纸时,甜香混着夜风扑面而来。
远处高楼的玻璃幕墙上,倒映着千千万万扇亮着灯的窗,每一扇背后,都藏着与命运较劲的故事。
他仰头望向天空,云层间隙里,微弱的星光正在倔强闪烁。
科研成果转化的庆功宴上,香槟气泡在水晶杯里升腾。
陈晓端着酒杯走到露台,手机突然震动——是社区医院转来的求助信息,有位少年因家人病重陷入抑郁,反复提及“想要成为像他一样的人缝补别人生命中的遗憾”。
他望着杯中晃动的光影,想起爷爷写废的那张“平安”宣纸,还有周雨画中燃烧的灯塔。
次日清晨,陈晓推开心理咨询室的门。
蜷缩在沙发角落的少年手腕缠着纱布,却在看见他白大褂口袋露出的草莓糖纸时,瞳孔骤然收缩。
“周雨姐也喜欢这个味道。”少年声音沙哑,“她教我用红色画太阳,说黑暗越浓,光就越烫。”
陈晓的手指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少年颤抖的肩头。
窗外春雨淅沥,他忽然想起那些在实验室独自等待实验结果的长夜,培养箱幽蓝的光里,神经细胞正在完成奇迹般的生长。
此刻,他从口袋掏出草莓糖,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我们一起来画光,好不好?”
三个月后,少年主动提出加入陈晓的志愿者团队。
他们定期去养老院教老人使用智能设备,在社区开设艺术疗愈课堂。
某次活动结束,少年红着眼眶展示自己的画作——暗红底色上,无数金色藤蔓缠绕成网,托起一轮燃烧的太阳。
画角用极小的字写着:“周雨姐,我找到裂缝里的光了。”
深秋的银杏大道铺满金毯,陈晓带着团队在公园举办科普展。
展板上,爷爷的毛笔字复印件与周雨的红色灯塔画作并列展出,旁边是少年新创作的巨幅壁画。
人群中突然传来惊呼,陈晓转身看见位坐着轮椅的老人,正颤抖着抚摸“平安”二字斑驳的墨迹。
“您是...”他蹲下身,声音发紧。
老人浑浊的眼睛泛起泪光:“我儿子也研究脑血栓,临终前总念叨,说有人在替他继续走没走完的路。”
风掠过展板,带起角落的便签纸,上面是参观者留下的祝福:“原来光真的会传递”“我也想成为照亮别人的人”。
暮色西合时,陈晓站在周雨墓前,将少年新画的明信片轻轻放下。
画中,无数星火汇聚成银河,托起一艘驶向黎明的船。
远处,城市万家灯火渐次亮起,宛如坠落人间的星辰。
他摸出草莓糖含在口中,甜味在舌尖蔓延的瞬间,忽然明白那些未竟的遗憾,早己化作照亮他人的光,在岁月长河里,生生不息。
……
“你好厉害,你居然是研究生物的!记得我上学时,生物总是让我一个头两个大的,很费劲。”我坐在木椅上看着林晓。
“有什么厉害的,连我自己想救的人都没能救回来。”陈晓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低声说道。
“那你挺厉害的了。你想救的那些人他们一定会为你感到欣慰的。”我着手中的钢笔,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将他说的这些话写到记录簿上。
“你们记录者真的可以遇到所有死去的人吗?”他看向我眼中的光一点点的亮起。
“记录者应该是可以遇到所有死去的人。”我压低视线。
“那你看见我爷和周雨了吗?”他带着急切和些许期待的语气询问道。
“没有,可能他们离开的时间太长了当时我还没有接受记录者这个职位,所以没有看到他们。”我将说话的语气尽量压下去。
“他们离开的时候一定不是痛苦的对吗?”
“对!”随着我坚定的回答,白光一如既往的到来将陈晓吞噬,但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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