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梆子声穿透纱帐时，苏晚卿腕上的金链随着翻身发出细碎声响。
铜镜里映出她眉心新点的朱砂——那是李珩昨夜用御笔亲绘的囚凤纹。
宫女捧着鎏金托盘跪在榻前，盘中赤金打造的禁步坠着九枚铃铛，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清脆声响。
"陛下说...娘娘若嫌吵，可以永远不踏出这暖阁。"小宫女的声音抖得比铃铛还厉害。
偏殿传来断续的琵琶声，苏晚卿攥紧袖中半截冰蚕弦。
昨夜李珩醉后失言，说如烟姑娘的右手永远不能再拨弦——
那弹琵琶的究竟是谁？循声寻至荒废的琴台，却见李珩独自抚弄着烧焦的《霓裳》残谱，他指尖渗出的血染红了弦柱。"
当年你为皇兄跳这支舞时..."他突然掐断琴弦，"现在该为朕重跳了。"
冬至夜雪压折了庭中老梅，苏晚卿在炭盆边烧毁珍藏的诗笺。
火焰吞噬"丙戌年腊月"字样的瞬间，殿门突然洞开。李珩满身风雪立在门口，大氅下露出半截明黄卷轴——
是先帝立储诏书的残本。"皇兄到死都以为..."他抖落诏书上的雪
"当年被换出东宫的是皇子。"炭盆里爆出火星，映亮诏书末尾被血污掩盖的"双生子"三字。
除夕夜宴上，苏晚卿禁步的铃铛声淹没在丝竹里。
李珩当众将冰蚕丝系在她腕上，另一端拴在自己腰间。群臣低头饮酒时，她在案几下摸到块冰凉的玉牌——
上面刻着与长命锁相同的"晚"字。更漏声里，李珩突然咬破她耳垂："你以为这是监视？"
血珠坠入酒杯，"朕是怕他们像毒杀皇兄那样..."话未说完，殿外传来太监尖利的惊叫。
元日晨光刺破窗纸时，苏晚卿在枕下发现撕碎的诏书。
拼凑出的字句令人毛骨悚然："...双生子留一...柳氏女婴替..."床柱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抓痕，嵌着半片染血的指甲。
她颤抖着抚过耳后伤痕，铜镜突然映出李珩的身影。
他握着滴血的匕首，刀尖挑着块带痣的人皮："如烟临死前说...你这里本该也有颗朱砂痣。"
晨钟恰在此刻响起，惊飞檐下栖凤铃。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苏晚卿就被耳后的灼痛惊醒。
铜镜里那颗新点的朱砂痣竟渗出血珠，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窗外传来窸窣声响，她掀开茜纱窗——李
珩独自站在庭中老梅下，正用匕首划开树皮。
月光照亮树干上密密麻麻的"晚"字，最新一道刻痕还淌着树脂，像极了未干的血泪。
晨起梳妆时，妆奁底层突然爬出几条冰蚕。
苏晚卿用银簪挑开蚕茧，里面裹着半片烧焦的襁褓布。
布角墨字依稀可辨"昭珩"二字，正是先帝亲笔。
殿外突然传来骚动，太监尖声喊着"护驾"。
她推开窗棂，只见李珩赤脚站在雪地里，胸前龙袍裂开道血口，手中却紧攥着块带血的襁褓残片。
偏殿传来瓷器碎裂声。
苏晚卿循声而去，发现李珩砸碎了供奉先帝的牌位。
金丝楠木夹层里飘落张泛黄诏书，朱砂写就的字迹刺目惊心：
"皇长子昭与次子珩实为双生...留昭去珩...柳氏女婴替珩赴死..."李珩突然狂笑着将诏书按在她心口：
"现在知道为何朕非要你不可了？"他指尖沾到的血，竟与诏书朱砂同色。
冬至夜宴上，苏晚卿腕间金铃突然齐根断裂。她弯腰去拾，却在案几下摸到把冰凉的匕首——
正是那夜李珩用来割人皮的那把。抬头对上李珩阴鸷的目光，他唇间无声吐出三个字："子时见"。
更漏滴尽时，她看见李珩在梅树下挖出个檀木匣，里面躺着对婴孩的骸骨，头骨上赫然钉着七根银针。
五更天传来丧钟。苏晚卿惊醒时，发现枕边放着染血的冰蚕丝与半块玉玺。
冲出门外，只见李珩站在摘星楼边缘，怀中抱着那具小骸骨。
"现在你自由了。"他倒退着坠入黑暗前，将完整的襁褓布抛向她。
朝阳刺破云层时，苏晚卿展开布帛，上面用血写着："丙戌年腊月初七，双生子俱亡，唯余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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