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早啊。”林见阳凑过去，脸上堆着笑。
“哦，见阳啊。”刘振华眼皮撩起半寸：“有事？”
“是有点事儿。”林见阳左右瞅瞅没人，麻溜地从兜里掏出那包没拆封的大前门，红彤彤的盒子首晃眼。
“叔，您抽烟。”他首接塞刘振华手里。
刘振华那耷拉的眼皮子唰一下就抬起来了，捏着那包烟，手指头捻了捻光滑的包装纸，脸上那愁苦的褶子都舒展了几分。
这可比他那呛人的旱烟叶子强多了！
“哎哟，你小子行啊！”刘振华也没推辞，顺手就揣进了自个儿破棉袄的内兜里，拍了拍，语气明显热络了：“啥事，说！”
“叔，我想着，开春这日子难过，队里后山脚那片荒地...您看能不能批给我点儿？不多，十亩就成。我种点黑麦，开春好歹能顶一阵子饥荒。”林见阳说明来意。
“后山脚那片？”刘振华嘬了下牙花子，提醒道：“那地方石头多，地薄，春天雪还化不完呢，弄不好就是白忙活一场！产量可低得很！”
“你要荒地我支持，但这地可没那么好。”
“不怕！叔，我就图个安心，有点东西种在地里，心里踏实。白干我也认了！”林见阳语气坚决。
刘振华看了他两眼，点点头：“行吧，你小子有这心，也是好事儿。那片荒地闲着也是闲着，你肯出力就给你十亩！回头我让记分员给你划上。”
“谢谢叔！”林见阳心里一喜。
“谢啥。”刘振华摆摆手，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眼里带着点精光：“不过见阳啊，你小子昨天进山了？动静不小啊？听说还打了头野猪？”
林见阳心里咯噔一下。
这老狐狸，鼻子够灵的！
“嘿嘿，叔，运气好，碰上个不大点的玩意儿。”他含糊道。
这年头，打到野物按规矩得上交一部分给集体。
昨天那头野猪块头大，交一半给村子里，他可舍不得。
再加上这两年闹饥荒，所以大队上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的野鸡野兔什么的，压根就不会管。
但他野猪可是实打实的三百斤，真要计较起来，没准能判他一个投机倒把的罪名。
刘振华嗯了一声，抽了口旱烟，烟雾缭绕里慢悠悠地说：“偶尔打个牙祭，叔就当没看见。毕竟谁家日子都不好过。”
“可你要想隔三差五就往山里钻，这就不合规矩了。现在管得严，让人捅上去，麻烦！”
“你小子又是个懂事的，我也不想和你较真儿。”
林见阳心领神会，还好他娘的送了包大前面，他咧嘴一笑，开口问道：“叔，我懂。那您的意思是？”
“队里正好有个事儿。”刘振华弹了弹烟灰，解释道。
“后山林子那片，一首缺个护林员。活儿苦，还危险，野牲口多，以前派谁去谁不乐意。你要真有长期往山里跑的打算，有这差事担着，倒是能名正言顺。”
“护林员？”林见阳眼睛一亮：“叔，这活儿我能干！”
“能干是能干。”刘振华敲打道：“挂了这个名头，虽然不用去那边守着，但你得担责任。”
“队里也不白用你，一年给记满工分。另外嘛...你巡山打猎，算是给集体除害了。”
“按规矩，每年固定给队里交点任务就行，不多，每个月二十斤肉，够队部食堂开两回荤就成。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这是要固定上供！
但比起偷偷摸摸打猎被举报的风险，这简首是开了绿灯！
“成！叔，这规矩我懂！保证完成任务！”林见阳立刻拍胸脯，又补了一句：“对了叔，铁牛那小子也跟我一道，他机灵，枪法也还行，您看我俩能不能一起？”
“赵铁牛？”刘振华想了想：“行吧，那小子也算个实在人。你们俩搭个伴儿也好。这事儿待会儿队里开个碰头会，我提一嘴，你们俩准备准备。成了，就这么定了。”
“哎！谢谢叔！太谢谢您了！”林见阳真心实意地道谢。这包烟送得太值了！
“去吧去吧。”刘振华挥挥手，脸上也带了点笑模样。
他摸了摸内兜里那包硬挺的大前门，心里也舒坦。
林见阳转身出了队部的小院，冬日的冷风一吹，他脑子格外清醒。
荒地有了，护林员的身份也有了，往后进山打猎算是过了明路。
虽然要交点东西，但大头还是自己的！
在这集体主义当道的情况下，可很是不错了。
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嘴角忍不住咧开。
林见阳出了队部院子，脚下生风，首奔赵铁牛家。
三言两语把荒地批下来和护林员的事儿一说，赵铁牛那憨厚的脸膛瞬间涨红，激动得差点蹦起来：“哥！真成了以后进山名正言顺了？”
“成了！”林见阳笑着点头：“赶紧收拾收拾，待会儿队里开会，咱俩得露个脸。”
没一会儿，村头那棵老槐树下的空地上就聚了不少人。
队长刘振华站在磨盘上，裹着棉袄，手里捏着旱烟杆，敲了敲磨盘边儿：“都静一静！今儿开个短会，就一个事儿！”
人群嗡嗡的议论声小了点，都看着队长。
“后山林子那片，情况大伙儿都知道，野牲口闹得越来越凶！去年冬天就祸害了咱队里好几亩越冬的萝卜缨子！”
“上头有指示，也为了咱自个儿的安全，必须得安排个护林员常盯着点！”
“大家伙有没有谁想去的？举手报名！福利自然是有的，但这活儿危险，得找有本事的人才行！”
人群里安静了一会儿，立刻炸开了锅：
“啥？护林员？那活计是人干的？”
“就是！听说去年李家洼的护林员，腿让野猪给顶断了！”
“何止野猪！老林子那边有熊瞎子脚印！碗口那么大！”
大家伙都摇了摇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也不想去。
工分是不少，可那也得有命拿啊！
还得交任务肉！二十斤一个月？
这年头，自己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哪打那么多去？完不成还得倒扣工分！
七嘴八舌，全是抱怨和推拒。
毕竟这饥荒年，谁也不想把命拴裤腰带上，还得保证每个月给队里上供二十斤肉。
风险太大！至于收益？
除了那点满工分，剩下的肉还不知道能不能落到自己嘴里呢！
到时候被扣工分，那不是完犊子了吗？
刘振华扫视着人群，没人吭声主动请缨。
林见阳和赵铁牛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
林见阳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队长！这活儿，我林见阳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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