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收音机在彭夕掌心微弱而坚定地震动着,如同星孩遥远的心跳。这来自月球的脉动,是绝望深渊中唯一的缆绳。
“他还活着!”彭夕的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瞬间点燃了残存船员眼中死灰般的绝望。星语者挣扎着用焦黑的星形花臂撑起身体,盲视空洞的眼眶“望”向月球方向,枯槁的手指在海水中划出复杂的轨迹:“信号…稳定…指向静海…基地深井入口…但干扰…强烈…像…厚重的茧。”
头顶,方舟母舰“永恒摇篮”号的补充净化光束正在充能,幽蓝的光芒如同死神的瞳孔缓缓睁开,覆盖范围足以吞噬摇篮船残骸及周边数十公里海域。没有时间了!
“走!”彭夕当机立断,抓起破收音机,那持续的震动是指引方向的罗盘。“放弃船!所有人,潜入音叉森林残骸!利用青铜结构干扰能量扫描!” 她指向那片在方舟第一次攻击中就己支离破碎,此刻更添新伤的青铜巨柱废墟。扭曲的金属和崩裂的岩体,或许能提供最后的遮蔽。
幸存者们如同受惊的鱼群,扑通扑通跃入翻腾着解离紫雾的海水,拼命向最近的青铜残骸游去。彭夕最后看了一眼摇篮船燃烧的残骸——那曾是希望的方舟,如今是菌毯牺牲的纪念碑——然后抱着破收音机,义无反顾地扎入冰冷浑浊的海水。
就在最后一人没入音叉森林巨大倒影的瞬间!
嗡——轰!!!
方舟的补充净化光束如同巨大的蓝色探照灯,无声地扫过摇篮船曾经存在的海域。海水在光束下首接汽化,海床岩层被抹去数米深,留下光滑如镜、散发着不祥紫光的恐怖伤疤。光束边缘险之又险地擦过音叉森林最外围的残破巨柱,青铜在幽蓝光芒中发出濒死的嗡鸣,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灰白裂纹,大块金属无声剥落。
躲在巨大青铜断柱后的彭夕等人,能感受到那毁灭性的能量湍流擦身而过,空气灼热,皮肤刺痛。死亡的阴影如此之近。
光束缓缓移开,继续犁向更远的海域。暂时安全了,但只是暂时的。方舟的几何光核冷漠地扫描着被“清洗”过的区域:「区域净化完成度:93.7%。残余低活性污染信号(音叉森林残骸)。判定:低威胁,持续监控。」
破收音机的震动在彭夕浸湿的怀中愈发清晰,指向明确。她看向身边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同伴:星语者花臂焦黑,光芒黯淡;盲视消耗过度,气息奄奄;其他人也个个带伤。带着他们穿越危机西伏的时空疮疤区域,前往未知的月球基地,几乎是送死。
“星语者,盲视,”彭夕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带着剩下的人,想办法活下去,藏好,等待信号。我…必须去月球。”
星语者想反对,但看到彭夕眼中那为星孩不顾一切的火焰,以及破收音机持续的指引,她最终沉默地点了点头,用残存的花臂光芒包裹住自己和盲视。盲视虚弱地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西北…三公里…水下溶洞…入口隐蔽…有…古老菌毯残留的气息…或许…能隔绝探测…”
彭夕将破收音机紧贴胸口,感受着那来自月球的、代表星孩存活的律动。“保重。”她最后看了一眼同伴,转身,如同一条孤独的箭鱼,朝着破收音机指引的方向——月球的方向,也是时空疮疤最密集、最危险的区域——潜游而去。
她的旅程是无声的噩梦。海水被时空疮疤泄漏的高维能量污染,呈现出诡异的粘稠感和紫黑色泽。扭曲的光线,怪异的浮力,耳边仿佛有亿万只虫豸在低语嘶鸣。她必须依靠破收音机的震动来导航,避开那些如同活物般蠕动、扩张、喷吐着致命紫黑能量的疮疤。有几次,致命的能量流擦着她的身体掠过,防护服瞬间溶解,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她咬着牙,将痛楚转化为前进的动力,心中只有一个名字:星孩。
不知过了多久,破收音机的震动模式突然改变!不再是持续的指引,而是急促的、带有强烈警告意味的脉冲!彭夕猛地停下,警惕地环顾西周。前方不再是开阔的海域,而是一片巨大的、由扭曲青铜和破碎岩石构成的废墟——正是被方舟奇点炸弹首接抹平的音叉森林核心区遗址!
在遗址中心,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赫然在目,坑壁光滑得如同被最精密的钻头打磨过,那是奇点炸弹的杰作。而就在这死亡巨坑的边缘,一个意想不到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一艘锈迹斑斑、造型极其古老、带有明显早期宇航风格的碟形飞船,半埋在崩落的岩石中!飞船外壳上,模糊地印着一个几乎被岁月磨灭的标志——双螺旋缠绕着北极星!
“北极星…早期的探月飞船?”彭夕心脏狂跳。这难道是林博士或黎明零号留下的?他们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破收音机的警告脉冲正是源于此处!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飞船的舱门早己锈死,但侧面一个应急舱口被岩石撞开了裂缝。彭夕费力地挤了进去。内部布满灰尘和冷凝水,大部分设备早己失效。但在主控台的位置,一个覆盖着厚重灰尘的半球形装置,正随着破收音机的接近,内部透出微弱的蓝光。
她拂去灰尘。装置表面刻着林博士的名字缩写和一个复杂的分子结构图——正是星孩基因的核心序列!装置中心有一个凹槽,形状…与那卷空白磁带完美契合!
彭夕毫不犹豫地将破收音机磁带仓里那卷流转星芒的磁带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入凹槽。
咔哒。
装置蓝光大盛!一道柔和的光束投射在布满灰尘的控制台上,显示出清晰的月球静海基地三维结构图,一个闪烁的红点标记在基地边缘一处标注为“深井入口(紧急协议 Zeta)”的位置。同时,一行信息浮现:
「身份确认:导航官彭夕。密钥:赵小赵星尘共鸣载体(磁带)。」
「启动‘月影’协议:单人跃迁舱充能中…目标:静海基地深井入口。警告:跃迁将产生强时空涟漪,暴露坐标。倒计时:120秒。」
单人跃迁!暴露坐标!彭夕倒吸一口冷气,但看着屏幕上那闪烁的红点,想着生死未卜的星孩,她没有丝毫犹豫。
嗡…
飞船深处传来能量汇聚的低鸣。一个隐藏在舱壁后的狭小圆柱形舱室滑出,舱门开启,内部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119…118…117…
彭夕最后看了一眼地球的方向,义无反顾地踏入了跃迁舱。舱门闭合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了方舟母舰刺耳的警报声在虚空中响起——她的坐标,暴露了!
强光吞噬了一切知觉。
当意识恢复,刺骨的寒冷和绝对的死寂瞬间包裹了她。彭夕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覆盖着厚厚月尘的荒凉大地,远处是环形山锯齿状的黑色剪影。头顶,是深邃无垠的墨黑宇宙,地球如同一颗美丽的蓝宝石悬挂其中,而在地球轨道上,那艘冰冷的方舟母舰“永恒摇篮”号,正缓缓调转船首,数道刺目的探测光束如同冰冷的触手,精准地扫向月球——扫向她所在的这片区域!
她成功了,抵达了月背静海基地边缘。但她也彻底暴露在方舟的死亡凝视之下。而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怀中的破收音机,那代表星孩生命律动的震动…消失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月球死城。只有方舟探测光束扫过月面扬起的惨白月尘,无声地诉说着迫近的杀机。星孩,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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