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玉阶第一战:蝗雨锈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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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玉阶第一战:蝗雨锈骨

 

三千枯骨的哀嚎如同实质的冰锥,持续穿刺着云蔚然摇摇欲坠的识海。田契怨纹如同烧红的烙铁,沿着他青铜化的双腿向上蔓延,每一寸的攀爬都带来皮焦肉烂的剧痛和灵魂被玷污的窒息感。左臂上,那密密麻麻灼烧着的佃户名姓,每一个闪烁都像在他心口剜上一刀。他佝偻着身体,仅凭插在玉阶上的龙脊刃支撑,才勉强没有彻底跪倒在这由白骨与怨念堆砌的“圣阶”之上。每一次粗重带血的喘息,都喷出带着冰晶的白雾,那是骨髓深处诅咒根须疯狂生长带来的彻骨寒意。

就在这意识濒临溃散的极限边缘,脚下那片被龙血浇灌、被巨力撕裂、又被玉阶镇压的焦土麦田,突然再次发出了不祥的呻吟!

“喀…喀啦啦……”

龟裂的焦黑地面如同破碎的陶器,蛛网般的裂痕以惊人的速度向西面八方蔓延。裂痕深处,不再是翻涌的泥土,而是透出一种粘稠、锈蚀的青铜光泽!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猛然炸响!那片早己死寂的麦田废墟,如同被埋藏了万年的火药桶,在云蔚然立足的第一级玉阶正前方,轰然炸裂!无数焦黑的土块、烧灼的麦秆残骸,混合着粘稠如泥浆、散发着刺鼻铁锈与硫磺腥气的暗绿色液体,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

这并非寻常的爆炸,而是某种亵渎的孵化!

暗绿色的锈蚀液体在空中泼洒、凝聚,瞬间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雨云”!但这“雨”,并非水滴,而是无数只拳头大小、通体由腐朽青铜铸就的蝗虫!它们翅膀残缺,边缘如同生锈的锯片,摩擦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嚓嚓”声;复眼空洞,闪烁着幽绿的磷火;锋利的口器开合,滴落着粘稠的、同样散发着铁锈腥气的涎液。整片天空瞬间被这翻滚的、散发着死亡与金属腐败气息的青铜虫云所笼罩!

虫云翻滚,亿万翅膀摩擦的噪音汇聚成一股撕裂灵魂的声浪。在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核心,一个破碎、扭曲、带着无尽悲怆与怨毒的老者声音,如同无数锈蚀铁片在摩擦,强行穿透了虫鸣,狠狠凿入云蔚然的脑海:

“吾儿…登阶…即入瓮!!”

杜翰林!又是他的声音!但这声音里再无翰林清贵,只剩下被强行糅合进金属虫豸的、非人的怨毒!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诅咒的锚定,漫天翻滚的青铜蝗虫瞬间找到了目标,亿万只复眼同时锁定了玉阶第一级上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嗡——!!!”

虫云猛地收缩、俯冲!如同一条由亿万锈蚀金属碎片组成的、遮蔽天日的死亡洪流,带着刺鼻的铁锈腥风,朝着云蔚然当头罩下!锋利的锈蚀口器张开,目标首指他全身要害,尤其是那双被三千枯骨之手死死钉住、正迅速向青铜转化的双腿!

死亡的腥风,比玉阶的寒意更刺骨!

求生的本能如同濒死的火种,在万魂噬心的绝境中猛地爆燃!云蔚然布满血丝的眼中,瞬间被一股玉石俱焚的疯狂所占据!他喉咙里炸开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被田契怨纹灼烧、被契约名姓啃噬的左臂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猛地拔出深深插入玉阶的龙脊刃!

刀身离地的刹那,那七个凹槽中的活珠——尤其是刚刚嵌入的第七颗龙珠——仿佛被这绝境中的凶戾之气彻底点燃!嗡鸣瞬间化为狂暴的龙吟!整柄凶刃不再是冰冷的死物,而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挣脱枷锁的洪荒凶兽!

“滚——!!!”

云蔚然倾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量,包括骨髓深处被诅咒根须汲取的痛苦、被万魂哀嚎撕扯的愤怒、被契约烙印灼烧的屈辱,尽数灌注于这反手一撩的横斩之中!龙脊刃化作一道咆哮的、由青碧色凶焰构成的毁灭弧光,悍然迎向那片俯冲而下的青铜死亡之潮!

“嗤嗤嗤嗤——!!!”

青焰与锈蝗接触的瞬间,如同滚汤泼雪!狂暴的青碧色火焰带着焚烧灵魂的奇寒,瞬间席卷了最前方的虫群!那些坚硬腐朽的青铜蝗虫,在青焰中发出凄厉的尖啸(如同无数锈蚀的铁片被强行撕裂扭曲),坚硬的虫躯如同投入熔炉的蜡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熔解!

青焰过处,摧枯拉朽!一片片俯冲的青铜蝗云被这毁灭性的刀弧硬生生从中劈开、焚化!熔化的青铜液如同肮脏的绿色雨点,伴随着焦糊的虫尸碎块,噼里啪啦地砸落在云蔚然周围冰冷洁白的玉阶之上,腾起阵阵带着铁锈和焦臭的浓烟。

云蔚然剧烈喘息,这一刀几乎抽空了他最后的气力,拄着刀单膝跪地,视野因脱力而阵阵发黑。然而,他心中的警兆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尖锐!

那些坠落在他脚边、冒着青烟的粘稠青铜液滴,在接触到玉阶冰寒表面的瞬间,竟没有凝固,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急速地流淌、汇聚!它们相互吸引、融合,体积迅速膨胀,色泽也从污浊的暗绿沉淀为一种厚重、死寂的深铜色。更诡异的是,这些流淌的铜液表面,竟开始浮现出清晰的、刀刻斧凿般的凹痕!

转瞬之间,几块残缺不全、却异常巨大的青铜碑文,赫然在玉阶第一级的地面上凝聚成型!

云蔚然强撑着眩晕,目光死死锁住离他最近的一块残碑。那碑文古拙沧桑,字迹却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带着淋漓的血腥:

***“景和三年大旱,赤地千里,流民塞道。谢帅夺民田充军粮,颗粒无存,易子而食者不绝于野……”***

冰冷的文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云蔚然的心房!景和三年大旱…谢帅夺粮…易子而食……这些字眼与他记忆中那个悲天悯人、为护佑北燕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谢帅形象,形成了毁灭性的反差!他握刀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目光急转,旁边另一块稍小的残碑上,文字更加触目惊心:

***“青苗贷实为骨贷,春借一斗陈麦,秋还十斤髓膏。衙役持秤,骨轻者填秤砣……”***

青苗贷…骨贷…十斤髓膏?!衙役持秤……填秤砣?!

“噗!” 一口滚烫的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从云蔚然口中喷出,溅在冰冷的碑文之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这哪里是赈济?这是敲骨吸髓!是披着官袍的食人恶鬼!

“谎言!!” 云蔚然目眦尽裂,发出一声悲愤到极致的狂吼,仿佛要将胸腔中积压的所有信仰崩塌的痛苦都吼出来!他无法相信,也拒绝相信!这一定是诅咒!是无面影的蛊惑!是杜翰林怨魂的污蔑!

仿佛感应到他灵魂深处那山崩地裂的动摇与痛苦,他手中紧握的龙脊刃,骤然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悲鸣的剧烈震颤!嗡鸣声不再是单纯的凶煞,而是夹杂了无尽的哀恸、愤怒与……某种被压抑的真相即将破壳而出的悸动!

“嗡——!”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实、却也更显破碎与哀伤的半身虚影,猛地从剧烈震颤的龙脊刃中挣脱出来!谢清霜!她的虚影长发凌乱,面容模糊却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悲怆之中,破碎的星光衣裙仿佛沾染着洗不净的血污。她没有看云蔚然,那双由光焰构成的眼眸,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死死盯住了地上那几块由蝗虫熔液凝聚、刻满污浊真相的青铜碑文!

在云蔚然震惊的目光中,谢清霜的虚影缓缓地、带着千钧重负般,朝着那几块污血斑斑的青铜残碑,伸出了她那由纯粹光芒构成的、近乎透明的手指。

指尖,轻轻触碰到冰冷的碑面。

没有声音。

但就在指尖触碰的刹那——

“咔嚓!咔嚓嚓——!”

那几块坚硬的青铜残碑,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缝深处,不再是黑暗,而是翻涌出更加粘稠、更加污秽、如同脓血般的暗绿色锈蚀液体!

“嗡嗡嗡嗡嗡——!!!”

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令人头皮炸裂的虫鸣声,如同亿万根锈蚀的钢针,从那些碑文裂隙中疯狂喷涌而出!无数只体型更大、形态更加扭曲狰狞的青铜蝗虫,如同决堤的污秽洪流,从破碎的碑文中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

这些新生的青铜蝗虫,复眼不再是空洞的磷火,而是如同无数面微小的、破碎的镜子!每一只蝗虫的复眼中,都清晰地映照出一幕幕令人肝胆俱裂的恐怖景象:

铁蹄!无数包裹着冰冷金属的重甲铁蹄!它们无情地践踏着刚刚抽穗、青翠欲滴的麦苗!麦秆断裂、青汁飞溅的脆响仿佛就在耳边!麦田在哀嚎!大地在颤抖!

燃烧的村庄!妇孺的哭喊!被强行拖拽上粮车的、瘦骨嶙峋绝望嘶吼的农夫!高高扬起的、沾满泥污和血迹的马鞭!还有……那面在烈焰与浓烟中猎猎作响、代表着北燕谢家军的猩红帅旗!

无数复眼,无数破碎的倒影!亿万只青铜蝗虫的每一只眼睛里,都在重复、叠加、放大着谢家铁骑踏碎青苗、焚村夺粮的暴行!这些景象如同瘟疫般,通过蝗虫振翅的声波、通过它们复眼折射的怨毒光芒,疯狂地涌入云蔚然的视线,钻入他的脑海,刻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看清了?”

一个冰冷、空洞、带着一丝近乎嘲弄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从云蔚然头顶上方传来。那声音并非来自虫群,而是源自他身后那条通天玉阶的更高处——第七级的位置。

无面影!

他那纯粹的阴影之躯,不知何时己悄然悬浮在第七级玉阶的边缘。那片代表面孔的虚无黑暗,正“俯视”着下方被虫群、碑文和复眼幻象包围的云蔚然。声音如同两块冰冷的铁片在摩擦:

“龙脊本就是民怨铸的枷锁…你握得越紧,这枷锁…便勒得越深…”

这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判决,字字诛心!

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云蔚然脚踝处,那三千只死死扒住他、散发着无尽怨气的枯骨之手,仿佛受到了玉阶深处某种更高意志的绝对命令,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力!冰冷的指骨如同铁钩,更深地嵌入他青铜化的皮肉之中,几乎要捏碎他的腿骨!

与此同时,他骨髓深处,那些疯狂滋长、汲取着他生命力的诅咒根须,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兴奋剂,猛地加速生长、膨胀!无数尖锐如钢针的根须末梢,如同饥饿了万年的毒蛇獠牙,带着刺耳的“嗤嗤”声,狠狠刺穿了包裹着他脚踝的枯骨之手,深深扎进了脚下第一级玉阶的缝隙之中!

“呃啊啊啊啊——!!!”

云蔚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灵魂被撕裂的惨嚎!这剧痛远超之前所有!那根须穿透枯骨之手扎入玉阶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那玉阶深处被压缩填埋的、层层叠叠的三千农魂,如同被无形的吸管猛地插入!

“不——!”

“痛煞我也!”

“还我命来——!”

三千个扭曲、痛苦、绝望到极致的灵魂哀嚎,不再是之前弥漫的声浪,而是化作三千道尖锐无比、首刺灵魂核心的怨毒尖针,顺着那刺入玉阶的诅咒根须,被强行抽吸上来!这并非滋养,而是最残酷的掠夺与吞噬!每一道魂力的抽离,都伴随着农魂被撕碎、被咀嚼、被消化的恐怖感知,清晰地传递到云蔚然的灵魂深处!

他身体剧烈地抽搐、痉挛,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炙烤的鱼。青铜化的皮肤下,血管如同濒死的蚯蚓般疯狂扭动、凸起。然而,就在这无法形容的灵魂酷刑之中,一个让他更加毛骨悚然的变化发生了——

他左臂之上,那如同熔岩般灼烧、疯狂闪烁跳动着万千佃户名姓的古老契约烙印纹章,其刺目的光芒,竟随着三千农魂被根须吞噬的痛苦哀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不是平息,不是愈合,而是一种更恐怖的“消化”与“覆盖”!仿佛那被根须强行吞噬、撕碎的三千农魂的怨念,正在成为滋养这古老契约烙印的“养料”!契约烙印的灼痛感在减轻,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更加绝望的束缚感,如同亿万条冰冷的锁链,正随着烙印光芒的淡去,更深地勒入他的骨髓,融入他的血脉!

他付出的代价,是成为了吞噬农魂的帮凶!这玉阶,正在用他脚下的白骨,加固他手臂上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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