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泥里开花
第九十三章 泥里开花
她没有怀念。
她只是更明白，今天的她是用多少个“不被相信”换来的。
她开口。
“你知道吗，延瑾！”
“这些天我总觉得我像在一条极窄的独木桥上行走！”
“左边是公义，右边是标签！”
“我走得再稳，也会有人说我踩歪了！”
“我沉默，他们说我心虚！”
“我回应，他们说我炒作！”
“我站在法庭上，他们说我冷血！”
“我帮个前科女孩，他们说我立人设！”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刚好’让所有人闭嘴！”
顾延瑾握着方向盘，沉默地听着，过了一会儿才说。
“你不需要让他们闭嘴！”
“你只要让你自己听得清！”
“你的每一次决定，不是为谁高兴，不是为谁痛快，是因为你知道它是对的！”
“这就够了！”
“让别人说去吧！”
“他们在讨论你，你已经在走！”
林语宁轻轻笑了一下。
“你说得容易！”
“其实我偶尔也会羡慕那些可以毫无顾忌活着的人！”
“我说一个词，要想十秒值不值得说！”
“我回一个私信，要权衡语气是不是太硬！”
“我连在地铁里帮人拎个包，都得先想清楚有没有摄像头拍我是不是摆拍！”
“他们说我高冷，其实是因为我太怕情绪失控！”
顾延瑾看着前方的红灯。
“那你今晚可以情绪失控！”
“我在！”
“我不会拍你，不会评判你，不会问你为什么！”
“你要哭，就哭！”
“你要吼，我听着！”
“你哪怕一句话都不说，我也陪着！”
林语宁眼眶红了一圈，却没有流泪。
她只是轻轻说。
“你真好！”
“可惜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好人！”
顾延瑾一笑。
“林语宁，你不是好人！”
“你是一个努力想把自己活成一个值得的人！”
“你有脾气，有刺，有过错！”
“但你从没失过底线！”
“这世上太多人看起来温顺，其实早就腐烂！”
“而你，是一块还在发热的石头！”
“你走得慢，我就陪着！”
“你走得快，我就追着！”
“你不走，我也不走！”
林语宁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她没有回应。
但她把那杯蜂蜜水喝完了。
……
与此同时，墨景言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他刚刚收到律师的通知，林语宁的起诉正式进入立案流程，下一步就是证据交互。
他还以为她只是吓唬吓唬。
毕竟过去那么多年，她一直都是那个“识时务”的女人。
她曾经为了不让他难堪，主动退出自己准备了两个月的律协辩论大赛。
她曾经为了不让外人看出婚姻裂缝，整整一年都只穿低调长裙、不涂口红、不与任何男同事多说话。
他见过她的忍耐，是那种连哭都要去厕所躲着哭的忍耐。
他以为她不会真动手。
可他错了。
她这次是真的要毁他。
“林语宁……”他低声喃喃。
“你真变了！”
“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你以前哪舍得告我？”
“你以前，连跟我吵架声音都不敢大！”
他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整晚的烟，烟灰堆了一地，眼神也跟着一起混沌下去。
他的手机亮了一下，是一个旧联系人发来的消息：
【她不是不痛，她只是比你想象得更会扛！】
他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忽然笑了。
笑得压抑、干裂，像快疯了一样。
“那就让她一直扛！”
“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扛多久！”
“她以为告了我，就能一了百了？”
“不可能！”
“我会让她每一个光鲜的日子，都踩在玻璃渣上！”
“我会让她身边所有人都开始怀疑她！”
“我会让她亲手推倒自己！”
“我不需要她回头！”
“我只要她彻底毁掉！”
……
而此刻，林语宁正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翻着邮箱。
她的私人账号收到了一个陌生地址发来的信息。
没有署名，没有正文，只有一句话：
【你还记得你2019年春天做过的事吗？】
林语宁盯着屏幕，指尖微微收紧。
2019年，那是她和墨景言婚姻最破碎的那段时间。
那年春天，她一个人出差，背着他签了一份她个人的公益顾问合约—那个项目，是她人生第一次真正脱离“墨太太”这个标签，用自己的专业身份独立签下的。
但那份合约，她藏了。
她怕他知道。
怕他觉得她“不安分”。
怕他说她“不再乖”。
直到离婚前他翻出那份合同，骂她“背着他搞自己的项目”，说她“早就没了那副体贴模样”。
林语宁盯着那封邮件，眼神渐渐冷下来。
她知道，这不是巧合。
这封邮件，是有人想让她在过去里翻滚。
她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窗外。
江城夜深，星光微暗。
但她知道自己还站在这里。
不躲，不退。
因为她已经熬过最疼的那段路。
她现在，只剩下前行。
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林语宁已穿好衣服，独自坐在书桌前。
那封匿名邮件她盯了整整一夜，没有删除，没有回复，甚至没有告诉顾延瑾。
她静静地看着那一句话反复闪烁在屏幕上方：
【你还记得你2019年春天做过的事吗？】
没有标点，没有威胁语气，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根尖锐的刺，直戳她记忆里最灰色的一块。
2019年春天。
她当然记得。
那年她做了一次选择，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她背着墨景言签下那份公益合约，不是为了“自立”，也不是为了所谓的“野心”。
她只是想试一次，看自己能不能不依靠他，不借助“墨太太”的名头，完成一份纯粹属于自己的项目。
她从零开始准备策划，从预算到资料，日日夜夜忙到凌晨。
可当她带着合同回到家，准备告诉他时，他却甩来一份新行程单，说要出国一个月。
她那一刻才发现，她的整个计划里，从头到尾都没有他的名字。
她没有告诉他，因为她知道告诉了也无用。
他从未对她的职业抱有兴趣。
他喜欢她温顺、安静、不会发声的样子。
可那个春天，她却第一次尝试站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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