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影落孤心
第二百零六章 影落孤心
“今天还有一场法律咨询，三个小时后还有调解会！”
“你送我吗？”
顾延瑾点头。
他不说爱，也不说抱歉。
他只是拿起车钥匙，走在她身后替她开门。
车行驶在江城主干道上，两人都没说话。
窗外是渐渐清晰的城市轮廓，人群、霓虹、摊贩、咖啡香，每一处都是熟悉又陌生的生活气息。
她望着车窗外，眼神很静。
“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吗？”她忽然问。
“不是他们骂我，打我，污蔑我，也不是过去！”
“我最怕的是，我被这些事困住！”
“困得我再也写不出案子总结，困得我一看到谁的委托就本能地怀疑这是不是‘带节奏’！”
“你知道现在的我每天打开邮箱，第一反应是查对方身份，不是想帮人！”
“我怕我走着走着，就再也不像自己了！”
顾延瑾望着前方，语气低而温。
“你不会！”
“你已经是你自己！”
“你是那个在法庭上站着不哭，也不喊冤的人！”
“你是那个在视频里说‘我不是来争取原谅的’的人！”
“你是林语宁！”
“不是光，也不是神！”
“是你自己！”
林语宁沉默了很久。
她没有回头，但她听得出他话里的分寸与诚意。
车停在律所楼下时，她握着包的手指稍微用力了一点。
“晚上你来接我吗？”她轻声问。
顾延瑾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我会在门口等你！”
她下车，步伐依旧稳。
可她知道—她心口那道松不开的线，好像，被轻轻拉了一下。
风吹过发梢，她走进那扇熟悉的律所玻璃门，留下背影挺直，干净。
他在原地坐了许久，才缓缓启动车子。
从后视镜里，他看见她身影消失在楼道尽头。
他的手指收紧在方向盘上。
很久，他才低声道。
“我不会再离开了！”
“这次，不会！”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走。
而她，也终于是那个不需要等任何人回来的林语宁了。
下午的风带着一点潮气，落在窗台边的绿植上，泛起微微的水珠。
林语宁坐在办公室的靠窗位置，桌上摊着一份新的案件材料。
她翻得很慢，像是每一页都要经过心里的筛选，确认它是否值得被放进今天的计划里。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
从不急，从不乱，所有事情都像棋局上的一步，每走一格，她都会给自己几秒钟去考虑落点。
这种谨慎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因为她知道，她不能再回头。
窗外的街道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她抬眼看了一眼，是熟悉的江城午后—天灰得像积了太久的情绪，行人匆匆，没人有空停下来。
就像她从前的日子。
永远在奔跑，永远没有时间让自己喘一口气。
“林律师，三点的当事人到了！”助理小陈站在门口，声音温和。
“是那个社区拆迁案的李阿姨！”
“让她进来吧！”
她合上手里的卷宗，把桌面整理干净，等着那位熟悉的老人走进来。
李阿姨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带着岁月压弯的腰，眼角的皱纹密密麻麻，手里总是紧紧攥着一个布袋子，像攥着她这辈子唯一的安全感。
“林律师，打扰你了！”她一坐下就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今天没事，就是想问问……那边说的调解协议我可以不签吗？”
林语宁点了点头，语气稳重。
“您当然可以不签！”
“但他们说我再不签就拿不到补偿了！”李阿姨声音哽咽了一下，手指用力地拧着布袋的边角。
林语宁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抽出那份调解协议，一字一句地念给她听。
“他们所谓的调解，是拿走你家的主楼地皮只给你一个两年后可能盖好的保障房。
还是毛坯！”
“可那是你住了三十年的房子！”
李阿姨眼圈红了，却强忍着没落泪。
“我不是不识抬举，我就是不甘心……”
“您没有错！”林语宁轻声说。
“这是您的权利！”
“但他们总说我事多，说我折腾，说我年纪大了还不识时务……”她喃喃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林语宁伸出手，轻轻按住她的指节。
“您知道吗，您不是我接过最难的案子，却是我最心疼的当事人！”
李阿姨终于忍不住低下头，手背抹过眼角，声音哽咽地碎成了一句。
“谢谢你啊，林律师，要不是你，我真不敢再去一次街道办了！”
林语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那份协议放进档案袋里，递给助理。
“这份我们拒绝！”
等李阿姨走后，她站在窗边望了很久。
风吹动窗帘的边角，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站在教室窗口等顾延瑾放学的画面。
那时候他们还不懂什么是“未来”，更不懂什么是“选择”。
她只知道，他说过。
“你等我一下，我买完东西回来！”
可那一次他走得太久了。
久到她等了十年。
久到她学会了不等。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是顾延瑾。
【晚上几点结束？】
她看着那几个字，忽然没回。
她把手机放在一边，重新回到桌前。
她知道他在等。
也知道，他不会催。
因为他懂她的节奏，也知道她不回，不是冷漠，而是疲惫。
是心太满，装不下回应。
等到晚上七点半，她才收拾好桌上的资料，锁了门下楼。
街上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细细密密的，像织在风里的雾。
顾延瑾的车停在律所对面，车窗上挂着一层薄薄的水珠，倒映着路灯的光。
她穿过斑马线，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言不发。
他递过来一张干毛巾。
“手擦一下！”
她接过，轻轻擦了擦指尖，又放回原处。
“饿吗？”他问。
她摇头。
“不太！”
车子缓缓驶入夜色，街景一寸寸后退。
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没有睡，只是静静地听着雨打在车窗上的声音。
那种声音很熟悉。
她想起从前无数次在雨夜等墨景言下班的日子。
他从来不说几点回，也不接电话。
她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电视开着没声音，只是盯着屏幕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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