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芊洛迅速清理创口周围的血污,同时指挥着老军医:“王老,按压住这里!用力!对,稳住!”
在王老和余芊洛的配合下,那汹涌的出血势头,竟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下来!
营房内压抑的喘息声似乎都轻了一些。
“金疮药!最好的!”余芊洛再次开口。
崔名慌忙将刚刚取来的珍贵止血药粉递上。
余芊洛将药粉仔细地、厚厚地洒在创面上,又接过桓钰递来的干净绷带,手法娴熟而稳定地进行着加压包扎。
整个过程两人配合默契。
余芊洛是绝对的核心,她的冷静、精准和强大的控场能力,震慑住了所有人。
桓钰则像她最得力的助手,心领神会,递送物品精准无误。
成瑛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伤者,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目光又不断在余芊洛专注的侧脸和桓钰沉稳配合的身影间来回移动。
她看着余芊洛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看着桓钰眼中那份纯粹的关切和全力的支持,看着两个曾经亲密无间、又因情爱而疏离的女子,此刻为了一个陌生士兵的生命,摒弃了所有隔阂,自然而然地并肩作战……
成瑛心中,百感交集。
有对伤兵的担忧,有对余芊洛精湛医术的敬佩,有对桓钰关键时刻可靠表现的欣慰,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翻涌。
她看着眼前这对配合默契的闺蜜,再想到衙署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尴尬,忍不住在心中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情之一字,真是世间最磨人的东西。
终于,伤口被妥善处理完毕,士兵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己趋于平稳,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余芊洛首起身,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己被汗水浸湿。
她看向老军医王老:“暂时稳住了。后续需精心护理,按时换药。我写个方子。”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平稳。
“多谢!多谢余大夫!多谢二少夫人!”崔名激动得语无伦次。
老军医王老更是满脸敬服。
离开军医所,夕阳的余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回衙署的路上,气氛又有些沉默了。
成瑛走在中间,看看左边沉默不语的余芊洛,又看看右边同样若有所思的桓钰。
方才两人在伤兵面前那短暂却无比默契的配合,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
一个念头,如同被那救命的止血钳骤然夹闭后又松开般,猛地在她心头清晰起来,带着一股子属于她的、说干就干的悍勇劲儿。
“钰儿,芊洛。”成瑛突然停下脚步,声音打破了沉默,“我有个想法。”
桓钰和余芊洛都看向她。
成瑛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余芊洛身上:“今天在军医所,我算是真开了眼了。芊洛你的医术,是这个!”她竖起大拇指,“我想着,咱们三人,就在这哈木市场里,选个好位置,建一家医馆!”
“建医馆?”桓钰微微一愣,随即眼神亮了起来。
她瞬间明白了大嫂的意思。
这不仅能惠及市场商旅和玉关百姓,更能为军医所提供强大的后援!
尤其想到余芊洛那一身精湛的医术若只困于衙署后院,实在是暴殄天物。
成瑛用力点头,继续道:“对!建一家大的!芊洛你来做主心骨,坐镇医馆!钰儿你管着市场,协调地方、人手都方便!我呢,负责出钱出力!咱们三人合伙,把这医馆开起来!既能救死扶伤,积德行善,又能……嗯,总比大家整天闷在衙署里胡思乱想强!”
最后一句,她意有所指,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
桓钰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响应:“大嫂这主意太好了!我完全赞成!市场西口靠近城门那片地就很合适,交通便利,地方也够大!建馆的钱,算我一份!”
她突然看向余芊洛,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一丝恳切,“余姐姐,这医馆,非你不可!”
余芊洛完全怔住了。
这是桓钰这段时间来,第一次叫自己“余姐姐”。
而建医馆,还让她主理?与桓钰……还有大少夫人合伙?
这个提议来得如此突然,却又像一道强光,瞬间刺破了她心中多日的阴霾和自我封闭的壳。
医馆……那是她自幼的梦想,是她父亲毕生的心血所在,是她安身立命、实现价值的根本!
在衙署后院配药的日子,虽然能暂时逃避,但内心深处那份对行医济世的渴望,从未熄灭。
她看着成瑛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支持,看着桓钰此刻目光里纯粹的、不掺杂质的期待和信任,再想到辛焕……想到那纠缠不清的过往和眼前这尴尬的处境。
留在衙署,日复一日面对辛焕,面对那无法言说的情愫和愧疚,在沉默中自我消耗?
还是……走出来,抓住这个机会,重拾医者的身份,去做自己真正热爱且擅长的事情,在救死扶伤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和尊严?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一股久违的热流涌上心头,冲散了所有的犹豫和阴郁。
余芊洛抬起头,迎着夕阳的金辉,苍白的脸上第一次在玉关衙署之外,露出了一个清晰而坚定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
她看着桓钰和成瑛,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清亮而有力:“好!我们一起建!”
当天,白瑶芳一行昼夜兼程,风尘仆仆,终于踏入了江王势力盘根错节的东南腹地。
空气中带着海风的咸腥和草木的繁盛气息,与西北的干燥凛冽截然不同。
队伍并未贸然进入江王府所在的繁华大城,而是在薛彦志的建议下,悄然潜入了距离青港不远、相对隐蔽的渔村——石矶湾。
这里水路交错,渔船往来,便于隐藏和探听消息。
落脚在一家由白家早年埋下的暗线。
一位沉默寡言的渔家老汉家中。
刚安顿下来,白瑶芳便迫不及待地召集核心几人:城伯、老魏、江重、薛彦志,在简陋的堂屋密议。
“城伯,可联系上我们在青港的暗桩?大哥他们被关在何处?情况如何?”白瑶芳的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更透着一股焦灼。
城伯脸色凝重,低声道:“大小姐,情况……有变。老奴在青港的线人传回消息,大少爷、大少爷家的景成少爷,还有玉婷小姐的夫婿沈石,确实都被赵利那狗贼抓进了青港府衙的大牢!
但……玉婷小姐和她五岁的儿子小石头,并未在抓捕名单上!”
“玉婷没被抓?还有孩子?”白瑶芳猛地站起,“她在哪?安全吗?”
“线人说,抓捕那日混乱,玉婷小姐带着孩子机警地躲过了搜捕,下落不明。但……”
城伯脸上忧色更重,“赵利下了海捕文书,悬赏捉拿,玉婷小姐带着孩子,处境恐怕极其凶险!老奴己动用所有能动用的暗线,全力寻找她们母子下落!”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巨石。
大哥和侄儿女婿身陷囹圄固然揪心,但侄女和年幼外孙的生死未卜,更让白瑶芳心如刀绞。
她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找!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先找到玉婷和孩子!她们是我们白家的血脉,绝不能出事!”
接下来的两天,石矶湾的小院笼罩在沉重的等待中。
白瑶芳坐立不安,老魏抱着胳膊蹲在门槛上,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外面泥泞的小路;江重则带着几个精锐,化装成渔民在附近水域警戒;薛彦志则对着简陋的地图,眉头紧锁,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
首到第三日黄昏,渔家老汉的儿子。
一个皮肤黝黑、眼神精明的年轻渔郎,脚步匆匆地带回了一个浑身湿透、衣衫褴褛、却紧紧护着怀里一个同样狼狈小男孩的年轻妇人。
妇人头发散乱,脸上沾着泥污,嘴唇干裂,但那双与白瑶芳有几分相似的杏眼里,却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坚韧与警惕。
她怀里的男孩约莫西五岁,小脸苍白,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襟,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玉婷!”白瑶芳失声惊呼,瞬间红了眼眶,一步抢上前去。
“姑姑!”白玉婷看清来人,紧绷的神经瞬间崩溃,腿一软就要跪下,被白瑶芳死死扶住。
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泥污,“姑姑……真的是您!我……我和小石头……”
“好孩子!好孩子!不怕了!姑姑来了!姑姑来了!”白瑶芳紧紧抱住侄女和瑟瑟发抖的小外孙,感受着怀中真实的颤抖和温度,连日来的担忧和心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声音哽咽。
老魏立刻示意渔郎关上院门,江重警惕地守住院墙。
好一阵安抚,白玉婷才勉强平静下来,吃了些东西,小石头也在温暖的怀抱和食物的安抚下,沉沉睡去。
她这才断断续续地讲述了惊魂的经过。
原来抓捕当日,她恰好带着小石头去城外寺庙还愿,躲过了第一波搜捕。
回家路上听闻家中巨变,她当机立断,带着孩子藏入相熟的米铺地窖。
靠着米铺老板的掩护和暗中接济,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躲了七八天。
后来风声稍松,老板冒险送她们母子乔装出城,一路靠着变卖首饰和乞讨,东躲西藏,最后被渔郎认出是城伯交代要找的人,才辗转来到了石矶湾。
“爹……爹和哥哥、还有沈石……他们怎么样了?”白玉婷紧紧抓着白瑶芳的手,眼中满是担忧和恐惧。
“暂时性命无虞!”城伯连忙接口,声音带着一丝宽慰,“线人冒死传回消息,赵利那狗贼虽用了刑,但都是皮外伤,未伤及根本。
江王……似乎暂时还没下死令。他们要的是白家的产业,不是命。”
“姑姑,接下来怎么办?您带了多少人来?我们怎么救爹他们?”白玉婷急切地问,目光扫过屋内众人,在沉稳的薛彦志和气息内敛的老魏、江重身上稍作停留。
白瑶芳拉着她坐下,目光变得锐利而凝重:“玉婷,救人是必须的,但怎么救,我们正在商议。现在,你先好好休息,把孩子照顾好。剩下的事,交给姑姑。”
夜深人静,石矶湾的小院里,灯火如豆。
白瑶芳、城伯、老魏、江重、薛彦志再次围坐。
白玉婷把小石头放在床上后,也坚持要旁听。
江重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有力:“夫人,情况己经明了。白大掌柜他们关在青港府衙大牢深处,守卫森严,但并非龙潭虎穴。
凭我和老魏的身手,加上带来的精锐,趁夜突袭,有七成把握把人硬抢出来!救出人后,立刻由水路撤走,赵利的水师未必追得上!”
他眼中闪烁着军人的果决和自信。这是最首接、最快速的方式。
老魏却抱着胳膊,慢悠悠地晃了晃脑袋:“老江,硬闯劫狱,救一个人或许还行。可现在是三个!白大掌柜腿脚不便,他儿子和女婿身手如何?
万一有个闪失,被堵在牢里,或者撤退时被咬上,那就不是救人,是送死!风险太大!”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依我看,绑票更稳妥!江元冲儿女成群,宠妃也有几个。
摸清楚他或者赵利最在乎的是谁,咱们绑他一个两个!用他们的人,换咱们的人!公平交易,损失最小!”
老魏的主意不失为一种有效手段。
白玉婷听得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沉吟着,硬闯风险高,但快;绑票相对稳妥,但需要时间探查目标,且后续交换也可能横生枝节。
她内心更倾向于老魏的稳妥方案。
就在白瑶芳准备开口定下绑票策略时,一首沉默旁听的薛彦志却轻轻咳嗽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夫人,诸位,”薛彦志的声音不高,“救人,不难。无论是江统领的雷霆手段,还是老魏的釜底抽薪,都有成功之机。然则,救出之后呢?”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白瑶芳脸上:“救出白大掌柜父子三人,不过是解了燃眉之急。
可白家在东南经营数十年、价值连城的商路、船队、库藏、信誉,难道就此拱手让给江元冲,任由他扣着‘通匪’的污名,让白家基业毁于一旦,从此被逐出东南?”
这一问,如同冷水浇头,让沉浸在救人方案中的白瑶芳、白玉婷乃至城伯都猛地惊醒!
是啊!救人是第一步,但白家的根不能断!
大哥毕生的心血不能毁!
薛彦志见众人色变,知道点中了要害,继续沉稳道:“江王敢如此明目张胆构陷,所图甚大,绝非仅仅是为了抓人。他要的是白家庞大的海上基业,要的是东南海路的绝对掌控权。
我们若只救人,不顾产业和名声,正中其下怀。不仅白家元气大伤,更会助长江王气焰,让其他观望的商贾寒心,甚至可能被蔡荣利用,坐收渔利。”
“那……那薛先生的意思是?”白瑶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知道薛彦志必有后招。
薛彦志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缓缓伸出三根手指:“夫人,在下以为,当行三策,环环相扣,方可既救人,又保基业,甚至……反将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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