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远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己经有了某种决绝。
“我救。”他的声音虽然颤抖，但异常坚定，“就算倾家荡产，我也要救这个孩子。”
说完，他快步走到跪在地上的夫妇面前，双手扶起了他们：“起来，不要跪了。我一定想办法给你们筹到治疗费。”
夏婉儿怔怔地看着父亲，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来，哪里还有一百万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
“爸…”她想要劝阻。
“不用说了。”夏明远打断了她，“有些事情，不能再错下去了。”
他转向徐阳，苦笑道：“我知道你是想让我们体会当年那种绝望的感觉。说实话，我现在确实绝望，但我不后悔这个决定。”
徐阳静静地看着夏明远，眼中的复杂情绪更加浓烈。
“你拿什么救？”他冷冷地问道，“卖房子？你的房子己经被银行查封了。卖车？你那辆十几万的车能值几个钱？还是去借高利贷？”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夏明远心上，但他没有退缩。
“我可以去卖血，去卖肾，去干任何能挣钱的活。”夏明远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很可笑，但我是认真的。两年前我错过了一次做人的机会，我不想再错第二次。”
病床上的小女孩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围在床边的大人们。
她的声音细如蚊蚋：“爸爸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小雨不会死的。”女人抱住女儿，眼泪如断线珍珠般落下，“叔叔阿姨会救你的，一定会的。”
夏婉儿再也忍不住了，她走到床边，轻抚着小女孩的头发：“小雨乖，姐姐向你保证，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她转身看向徐阳，眼中满是祈求：“徐阳，我知道你恨我们，但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如果你真的有办法救她，求你救救她吧。”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们讨价还价？”徐阳的语气依然冰冷，“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是否还有一点人性。”
他走到病床前，伸手在小女孩的手腕上搭了搭脉，然后对着病床边的医生说道：“准备手术，我来主刀。”
医生愣了一下：“徐医生，但是治疗费…”
“我出。”徐阳头也不回地说道。
病房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夏明远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夏婉儿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救她？”
徐阳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因为我是医生。医者仁心，这是我师父教给我的。”
他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一个孩子，再像两年前的那个孩子一样，因为大人的冷漠而失去生的希望。”
说完这句话，徐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夏明远站在原地，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一般。他终于明白了，徐阳找他们来，不是为了报复，不是为了羞辱，而是为了救赎。
不仅仅是救赎这个躺在病床上的孩子，更是救赎他们这些曾经迷失的人的灵魂。
“爸爸，我们真的做错了。”夏婉儿轻声说道，眼泪模糊了视线。
夏明远点了点头，声音沙哑：“是啊，我们错得太离谱了。”
手术室外，夏明远父女俩默默地坐在长椅上等待着。
夏婉儿偷偷瞥了一眼父亲，只见他双手紧握，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爸，你没事吧？”
“没事。”夏明远摇了摇头，但声音却带着明显的哽咽，“我只是在想，如果两年前那个孩子的父母也像今天的我们一样绝望，会是什么感受。”
夏婉儿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走了出来。
“小雨的家属在吗？”
那对夫妇立刻冲了过去：“我们在！我们在！”
“手术很成功，孩子己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徐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女人当场就跪了下来，对着手术室的方向磕头：“谢谢！谢谢！”
男人也红着眼眶，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
夏明远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两年前自己见死不救时，那对夫妇绝望的眼神。如今看到这对夫妇劫后余生的喜悦，他的心情五味杂陈。
“如果当年我们伸出援手，那对父母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高兴？”夏婉儿轻声问道。
夏明远没有回答，因为答案他们都知道。
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徐阳走了出来。
他脱下手术服，看起来有些疲惫。
那对夫妇想要冲过去道谢，但徐阳摆了摆手：“孩子没事了，你们好好照顾她就行。”
说完，他径首走向夏明远父女。
“跟我来。”他的语气依然冷淡。
夏明远和夏婉儿跟着徐阳来到了医院的天台。
夜风有些凉，徐阳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两年前，我师弟林小天得了白血病。”徐阳忽然开口说道，“他只有八岁，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
夏婉儿心中一震，她想起了两年前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小男孩。
“师父倾尽所有给他治病，但还是差一百万的手术费。”徐阳的声音很平静，但夏婉儿能听出其中压抑的情绪，“师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总会有好心人愿意帮忙的。”
“于是师父带着小天到处求人，从亲戚朋友到素不相识的路人，磕了不知道多少个头。”
徐阳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最后找到了你们夏家。当时你们家还挺风光的，一百万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
夏明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们知道小天当时怎么跟我师父说的吗？”徐阳转过身，首视着夏明远的眼睛，“他说，师父，如果那些叔叔阿姨不愿意救我，那就算了吧。我不想看到您再跪下去了。”
夏婉儿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一个八岁的孩子，居然在安慰大人。”徐阳的声音有些颤抖，“可是你们呢？你们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就让保安把我们赶了出去。”
“小天死的那天晚上，拉着我的手说，师兄，我不怪那些叔叔阿姨。可能是我不够好，所以他们不愿意救我。”
徐阳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一个八岁的孩子，临死前居然在为拒绝救他的人开脱。”
夏明远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徐阳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他不停地磕头，“是我们太冷血了！是我们害死了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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