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南那带着一丝沙哑笑意的声音，透过满是杂音的通讯器传来，像一根滚烫的烙铁印在了姜清如的心上。
他不再将她视为一件物品，而是承认了她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甚至超越了绝世珍宝的价值。
但这份充满了危险魅力的欣赏，并不能改变他们此刻的绝境。
【维生系统警告：剩余活动时间，4分30秒……】
【氧气循环系统故障，纯度正在下降……】
【推进器能量核心己低于临界值……】
两人作战服头盔内，冰冷的电子警报声交织成一曲催命的乐章。
远处，夜莺号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但它也像一头受伤的巨鲸，船体不时闪烁着电火花，显然在刚才的冲击波中也受损不轻。
“夜莺号呼叫，听到请回答！”舵手那焦急万分的声音终于接了进来，“先生！姜小姐！你们还活着吗？！”
“暂时还死不了。”沈司南的声音恢复了一丝惯有的从容，但那剧烈的喘息却出卖了他，“主气密舱情况如何？”
“报告先生！主气密舱在撞击中发生结构性形变，己经无法开启！我们只能启用备用的工程维修舱！但是……但是它的空间太小，一次只能容纳一人进入，而且单次循环加压需要至少十分钟！”
这个消息像一盆冰水，将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彻底浇灭。
十分钟。
而他们的维生系统连五分钟都撑不住了。
这意味着，他们两人中，注定有一个要永远地留在这片三千米的深海之下。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绝望中，姜清如的耳麦里，一个断断续续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奇迹般地穿透了信号干扰。
【刘工：清如！听得到吗？！别放弃！……只有一个办法……能源并联！】
【赵将军：清如！刘工说你们必须把两台作战服的能源核心连接在一起！将一台的能源，全部输送给另一台！】
这个方案简首是天方夜谭！
【刘工：清如，听好！让沈司南将他作战服剩余的所有能源，全部导入你的维生系统！然后，你必须抛弃作战服大部分的非必要模块，比如动力和武器，只保留最核心的维生部分！这样，你的活动时间可以延长到十五分钟以上！】
“那他呢？”姜清如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问道。
【赵将军：他……将会在一分钟内失去所有动力和能源。所以，在他把命交给你的同时，你必须……成为他唯一的生路。由他，用最后失去意识前的力气抱着你，用你作战服的推进器，带你们两个一起回去！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姜清如沉默了。
这个计划，需要的不仅仅是技术，更是绝对的信任。
沈司南，这个将掌控一切视为信条的男人，会愿意将自己的命完全交到她的手上吗？
她抬起头，隔着布满裂纹的面罩，看向不远处的那个银色身影。
她没有隐瞒，而是将这个充满了风险与悖论的方案，一字不差地告诉了他。
通讯器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他那愈发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深海中回响。
姜清如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审判。
许久，沈司南忽然低声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充满了奇异的，仿佛卸下了所有伪装的轻松。
“把我的命……交给你？”
“姜清如，你这笔买卖，可真是越做越大了。”
他看着她，那双总是藏着算计与探究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于疯狂的赌徒的光芒。
“好。”
“我赌了。”
“我赌你……舍不得让我死在这里。”他缓缓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下一场关乎灵魂的豪赌，“毕竟，我死了，谁还带你去找剩下的宝藏呢？”
得到他的许可，姜清如不再有丝毫犹豫。
在丘比特行动组专家的远程指导下，她熟练地操作着，将两台作战服背后的应急能源接口，对接在了一起。
“能源并联开始，输送百分之百。”
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维生系统上的倒计时猛地向上跳动。
而沈司南那边，所有的仪表盘和指示灯，则在一瞬间全部黯淡了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他将自己的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她。
“抓紧了。”姜清如启动了自己那刚刚获得新生的推进器，缓缓地向他靠近。
沈司南没有说话，只是张开了双臂。
姜清如操控着作战服，投入了他的怀中。
这不是一个充满了试探与占有欲的拥抱。
这是一个在深海的囚笼里，两个生命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最原始的捆绑。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冰冷的作战服，紧紧地，紧紧地箍在自己的怀里，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而她则成为了他唯一的动力，唯一的希望，带着他，向着远处那艘代表着生的潜航器，缓缓靠近。
在这片无声的只有彼此心跳与呼吸的深渊里。
姜清如的耳边忽然传来了沈司南极其微弱的，几乎要被海水吞噬的，带着一丝自嘲笑意的声音。
“抓稳了，姜清如。”
“从现在起……”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一句让她心脏都为之停跳的话。
“……我的命，是你的收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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