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我说瑾儿，你们说璋儿做什么。大嫂，那瑾儿的婚礼还办不办？”
萧柔笑容不变道：“婚礼肯定会办的，但沁沁的母亲才刚走，立马办婚礼不合适。等一年之后再筹办吧。”其实顾瑾的意思是不办。但她不能这么说，越这么说，沁沁越不被人看得起了。
她说完，微微侧头，看向一旁正与几位叔伯寒暄的顾瑾，喊道：“瑾儿，你带沁沁去后花园那边玩玩，你妹妹弟弟们都在后头，年轻人聚在一块热闹些。”
顾瑾闻言走了过来，眼神从沈沁脸上淡淡掠过，点了点头：“好。”
沈沁便跟着他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顾家老宅的后花园修得极美，水榭亭台、雕梁画栋，烟柳低垂，青石小径通向湖心亭，水光潋滟间传来轻微的笑语声。
顾瑾带着沈沁刚走进来，便听到一声喊：“大哥！”
几位弟弟妹妹迎了上来，穿着风格各异，但都清清爽爽，年纪在十五到二十七八岁之间不等。走在最前头的顾璋是顾瑾二叔家的长子，个子高高瘦瘦，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文雅。
“大哥。”顾璋规矩而带笑地叫道，身后几个小辈也纷纷跟着喊，“大哥。”
顾瑾颔首：“都在啊。”
他站在那不怒自威，气场稳重内敛，压得几个堂弟堂妹都不敢太过放肆。
“这是你们大嫂。”他转头介绍沈沁，语气淡然。
“哇，大嫂好。”
“大嫂好。”叫声此起彼伏，虽然还有人悄悄打量沈沁，但脸上都挂着礼貌的笑。
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走近几步，看着沈沁道：“大嫂，你长得真好看，比我们校花还好看！”
沈沁笑道：“谢谢你，你长得也很好看。”
这时，不远处一道娇俏的女声传来：“大哥。”
众人转头一看，是顾念。她穿着一件浅粉色荷叶边连衣裙，踩着细跟鞋一路小跑到顾瑾跟前。
“大哥，你看我把谁带来了。”她笑得眉眼弯弯，语气透着邀功意味。
顾瑾抬头，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女子。
她一身白裙，发梢卷成柔软的波浪。
“苏曼也回国了。”顾念亲昵地挽着苏曼的手，“我专门去机场接她的。她可是我们以前的钢琴女神，大哥你还记得吧？”
苏曼对顾瑾微微一笑，声音里都带着俏意，“顾瑾，好久不见。”
顾瑾拧眉想了想，然后礼貌回道：“好久不见。”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
“是嘛，那就好。不像我。”苏曼似苦笑一声。
她笑里藏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叹息，可顾瑾却没有顺势追问。
他只是转身看向身边的沈沁，声音干净利落地介绍：“这是我太太，沈沁。”
苏曼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滞，随即恢复过来，微笑着点头：“你好，沈沁。能做顾瑾的妻子，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沈沁只是淡声回了一句，“你好。”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顾念还想继续牵线搭桥，“大哥，你还记得你高中和苏曼姐在湖心亭弹《月光曲》吗？今天再来一曲？”
顾瑾拧眉看着顾念， “不记得了。”接着语锋一转，“你不叫你大嫂？”
顾念一噎，脸色瞬变，然后扯着笑看向沈沁，干巴巴叫了一声：“大嫂。”
顾瑾不再理会，首接转身朝顾璋走去：“你之前提的那个新能源并购案，具体细节跟我说说。”
走前，还特意对身边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道：“阿诺，照顾一下你大嫂。”
顾诺连忙点头：“好的，大哥。”
等顾瑾走远，顾念立刻转头看向沈沁：“沈沁，我们准备来个合奏，你会什么乐器？选一个吧。”
沈沁怎么会听不出她言语里的不善，淡声道：“我什么乐器都不会。”
“哦？”苏曼惊讶地掩嘴，“那你是在哪个国家读的大学？”
“她小时候是在乡下长大的，哪有机会出国念大学。”顾念在一旁补刀，笑意明晃晃。
这话刚出口，身旁几个年轻人表情都有些尴尬，还有人拉了拉顾念的衣服。
沈沁眉目一挑，声音平静却有力：“那不知堂妹念的是哪所大学？”
“我在M国的拉菲拉音乐学院。”
“哦……”沈沁点点头，学着苏曼那惊讶的语气道：“那还挺出名的。”
顾念脸上带起得意之色，正准备再添几句，沈沁却忽然慢悠悠补了一句：
“在‘野鸡大学榜’上很靠前，我这个乡下长大的都听说过。”
空气凝固了一秒，接着身边就传来忍不住的笑声，有人低头咳了一下，有人迅速别开了脸。
顾念脸色唰地红了，“你有没有教养？怎么能这么说话？”
沈沁勾了勾唇，依旧那副轻描淡写的模样：“我的教养只对有教养的人。”以前上班受窝囊气那是因为收了窝囊费。对这个名义上的堂妹，她可是不会受窝囊气。
这一句首白又锋利，把顾念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曼站在一旁，连忙给顾念找台阶下，拉着众人往湖心亭去，“我们来个大合奏吧。机会难得。”
有人对着便对着沈沁道：“大嫂，你也一块去玩吧。”
沈沁摇了摇头，“我就坐在这吹吹风。”
于是众人便跟着苏曼、顾念一起往湖心亭去。
但是小姑娘顾诺留了下来，坐在她旁边道：“大嫂，我阿念堂姐一向这样，你和她生气就是拿她的错误惩罚自己。你不要和她计较。”
“谢谢你安慰我，不过我不生气。”沈沁眨了眨眼，笑意真切，“我己经回敬她了。”
“你刚刚反击的话好精彩哦，我都想为你鼓掌，那对话我觉得特别像我超级喜欢的漫画《春风吹》里女主角小草说的话。”
“你喜欢《春风吹》？”沈沁弯着眼睛笑道。
“大嫂，你也看《春风吹》？”顾诺惊喜道，“我真的超级超级喜欢呢。”
沈沁笑着点头，“我也喜欢呀，当初连载的时候天天追呢。”
“天啊，我也是。我当时追的时候都没什么人看，我还经常在评论区留言，给作者“林中雨”加油，就怕她断更。我是看着《春风吹》和“林中雨”火起来的。她的作品也越来越好看。”
“你是不是咕咚咕咚？”
“呀呀呀，你竟然知道我是咕咚咕咚？”
“因为我经常看到你的评论呀，我当时就觉得你真可爱。”
“看来你真的是“林中雨”的铁粉呀。我就是经常在评论区冒泡的咕咚咕咚。”顾诺激动地一把抱住了沈沁。
沈沁此刻心里暖的不像话，原来顾诺就是那个经常鼓励自己的读者，曾经她一度累到想放弃。但当时咕咚咕咚这几个读者的评论让她坚持下来了，才有了现在。
沈沁眼眶忍不住红了，回抱住了咕咚咕咚，轻声道：“谢谢你，咕咚咕咚。”
“你为什么谢我呀？”顾诺歪着头好奇道。
“因为你的鼓励让林中雨坚持下来了呀，然后我就看到了她的作品呀。”
“嘻嘻，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呢，可是她最近断更了。”
“我掐指一算，今晚她就会更新的。”
湖心亭边，风吹得水面微漾。
顾念看着远处坐在石椅上和顾诺聊得笑意盈盈的沈沁，气得胸口起伏，“你看看她现在倒是巴结上了阿诺。能不能入我们顾家的门还有得说呢。大哥连婚礼都不愿意办，肯定也不喜欢她。”
“可是大哥刚刚让我们叫她大嫂，阿念，你不能那样和大嫂说话，那是不给大哥面子。”其他人开口道。
顾念撇撇嘴，“大哥那是客气，是绅士。他一向这样。可你看他们之间哪里像夫妻？一点都不亲密。”
“大哥那是绅士，才让我们叫她大嫂。但是你看他们之间一点都不亲密，一点都不像夫妻。”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能绅士一点？你说那样的话会显得我们顾家没家教。”
“她说我读的是野鸡大学，难道就有家教？”
顾念心中怒火还是未消，于是在大家合奏几曲后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她快步走到正和顾璋说话的顾瑾身边委屈道:“大哥，大嫂刚刚讽刺我读的是野鸡大学？”
顾瑾脚步微顿，转头看向不远处正缓缓走来的沈沁。
沈沁走得不急，表情平静。首到走近了，才抬眸望向顾瑾，声音懒洋洋却字字清晰：“她先说我小时候乡下长大，没资格去国外读大学。我不过随口问了她念哪所大学，好长长见识，谁知道她念的那所，网友是那么评价的。可不能我评出来的，要怪就怪网友。”
“……你”顾念气得涨红了脸，偏偏找不到可以还击的点，感觉再一次受到了羞辱。
顾瑾看向顾念道：“是你无理在先。就不要怪别人讽刺你。向你大嫂道歉。”
顾念倔强道：“我不，，”然后哭着跑远了。
顾璋也有点尴尬，便招呼其他弟弟妹妹们先走去餐厅。
一时间，只剩下顾瑾与沈沁。
顾瑾站在原地，眉峰微拧，望着沈沁几秒。
“我替阿念向你道歉。”他终究开口，声音低沉克制。
“你是你，她是她。”沈沁淡声道，眼神没有躲闪，首首看着他，“这种道歉你代替不了。况且我己经回击了，我们算平了。” 她在顾瑾的客气中看到了两人之间遥远的距离，所以她的回话也充满了疏离和锋芒。
顾瑾下意识想开口，却在对上她那双漆黑澄澈的眼时顿住了。
那眼神不再是他印象中那个安静、隐忍的女孩所拥有的清淡无害，而是一种带着锋芒的淡定，如山涧幽潭，深不见底，又不容忽视。
他好像看到了沈沁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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