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穷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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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穷病

 

采石场开张第二年,国家各方面的经济政策都有所放松,全国各地都进入了蓬勃发展的时期特别是地处沿海的广东。村里一半的同龄人都跟着郑达诚来石场打工,一时间他成了小有名气的包工头。老韦对他也很关照,把自己的压箱底的手艺都教给了郑达诚,郑达诚年轻脑子灵活,很快就学会了打炮眼,爆破,制作炸药等技术。老韦不在石场的时候,石场的大小事务都交给郑达诚负责。郑达诚做事公正公道,敢打敢拼,所以石场上下说起郑达诚大家都竖起大拇指称赞。

采石场的工作虽然没什么高深的技术,但是具有一定的危险性。现在苏玉琼又怀了二胎,郑达诚每天上工的时候都小心谨慎,打起十二分精神。但即便是他再怎么小心,也有意想不到的情况。

一天,他正在进行爆破作业,前面一切顺利。但是最后关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炸药一首没有引爆。他等了十分钟左右还没有爆破,他准备过去看看。就在他准备到炮口的时候,突然爆炸了,他吓得立马就地趴下。结果还是不幸被炸飞的石头砸到了后背,当场鲜血就流了出来。当时就他一个人在炮口附近,他在昏厥前用力喊了一声。山下的工友们听到他的呼声,连忙赶到山上,七手八脚把他抬到医院。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伤到要害,要是石头稍微砸偏一点,心肺戳破了,那就是华佗在世也得法子了。

他在医院住了十多天,因为苏玉琼怀着身孕他没有让人通知家里。老韦见他一个人住院,怪可怜的让厨房每天给他鸡汤,骨汤头,鱼汤各种汤汤水水轮流着送,还专门让郑达永停工照顾他。郑达永还开玩笑说,韦老板不是让他照顾伤员,而是伺候月子。

郑达诚从医院回来,又休养了半个月才开始上工。休养期间,虽然生活可以自理,但是还不是不能用劲,所以那个月他没有给家里写信。

苏玉琼在家盼呀盼,盼到来信的日子,但是却每天都是失望而归。她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感,她等了几天,等不下去了,她主动写了封信寄给郑达诚,问问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郑达诚收到信的时候,伤己经好的差不多了。他给苏玉琼回了信,扯了个谎说前一段时间采石场比较忙,没空写信。

苏玉琼收到来信,看着熟悉的笔迹,泪流满面,只要他平安就好。在没有收到他的来信前,她做了很多不好的梦,梦里她怎么也找不到郑达诚,她问遍了所有认识他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哪里。她常常在夜里哭着醒来……收到信后,她破天荒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她央求二婶带她去给郑达诚祈了个平安福。二婶叮嘱她说,祈了福年底一定要记得还福。她点点头,年底等孩子他爸回来,她要拉着他一起来还福,感谢菩萨保佑。

郑达诚从医院回来感觉石场的气氛跟之前有些不同,晚上工友们三三两两聚到一起朝后山走去。郑达永也屁颠屁颠地跟着去,郑达诚拉住他问:“阿永,你们去哪里?”

郑达永神秘兮兮地说:“秘密。我们去玩好玩的。”

郑达诚以为他们是发现了什么消遣的地方,没再追问。晚上快十点了,还没见郑达永回来他觉得有些奇怪。他白天睡得多,晚上不容易睡着,他躺在床上听到郑达永骂骂咧咧地回来了。“你小子,吃枪药了?火气那么大。”郑达诚问。

“没~没什么。就是跟他们拌了两句嘴,心里气不过,发泄一下。”郑达永不敢说实话,只好扯个慌糊,然后闷闷不乐地躺下了。

一连几天,郑达诚发现郑达永都是垂头丧气地回来,反倒是隔壁的赵艺钟和他哥赵艺明每天兴高采烈地回来,他观察了一下,除了他们哥俩其他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你们这是怎么了?”郑达诚拉着郑达永问。

“没什么,出门踩了狗屎了。”郑达永愤愤不平地说。

“胡扯,这方圆五里连根狗毛都没有。”郑达诚断定这小子在撒谎。

“阿诚哥,你别问了。我今天没心情,不想说话。”郑达永说完拉上被子蒙着头。

郑达诚从堂弟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去找老吴打听。老吴一听郑达诚的描述就知道这混小子干嘛去了。他凑近郑达诚的耳朵小声地说,郑达诚听完很生气,这两年大家辛辛苦苦打拼,日子刚过的好点,手里有两个小钱了就开始钱咬身了。老吴看他生气了,连忙说:“阿成,咱们管得了他们吃喝拉撒睡,管不了他们的手啊。钱在他们那里,他们想怎么霍霍我们也管不着。”

“这是穷病。”郑达诚愤愤地说。

晚上,郑达永刚想去后山就被郑达诚揪住了衣领。“今晚哪儿也别给我去,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郑达永一脸不乐意,“哥,你都知道了?我还想去翻本呢。我输了好多,我不甘心。”

郑达诚拦在门口:“阿永,往往想着翻本,最后的结果是输的更多。自古十赌九输,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郑达永满脸不甘心,“我不翻本,今年就白干了。阿诚哥,你借我点本钱,我一定能翻本。”

郑达诚无奈的摇摇头:“不借。借多少都不够你输,你就是有钱了,钱咬身是不是?非要败光才死心。”

“大家都玩,我凭什么不能玩。”郑达永不明白,他自己赚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他趁郑达诚一个不注意,从郑达诚手下溜走了。“阿诚哥,等我回本了,我就不玩了。”

郑达诚长叹一口气,自己这个堂弟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倒是学的很快。果不其然,晚上又是耷拉着脑袋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怎么样?今天回本了吗?”郑达诚故意问他。

“哎,今天又栽了。”郑达永哭丧着脸说。

“嗯,挺好的。这样明天就有动力干活了。”郑达诚幸灾乐祸地说。

“哥,你还在我的伤口上撒盐。”

“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

郑达永尴尬地干笑了两声。“我以后再也不玩了。”

“希望你说到做到。”郑达诚知道黄赌毒一旦沾染了,要戒掉谈何容易。不过堂弟有这个想法,他是支持的。

果然,接下来几天郑达永都没有在出去,老老实实地在窝棚陪郑达诚下棋喝茶。此时正值南方的梅雨季节,淅淅沥沥一连下来十多天雨。下午不开工,又没有消遣的地方,工人们在窝棚里就支起了赌摊,公然聚众赌博。郑达诚管了几次,但是效果甚微,现在工人是之前的三西倍,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郑达诚也感觉到有心无力,要是工作上他还能拿工钱压他们,但是工作之余,他就没了抓手。于是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天躲到老吴的窝棚里跟他下棋聊天。

这里面赌得最欢的要数他的堂哥,郑达金,听说一出手就是一天的工钱,郑达诚看他这个态势,这个月有没有钱寄回家了。其实不仅是这个月,郑达金己经连续好几个月没有钱寄回家了,家里己经穷的揭不开锅。郑达诚看着狂欢的众人,摇摇头,不出意外的话,今年他们都白干了,不管今晚赢多少,最终都会全部输掉。

梅雨季节终于过去了,云开雾散,但是郑达金的心情却愁云密布。昨天接到家里来电报说,他家老大阑尾炎要住院做手术,老婆杨芹让他赶紧汇钱回来。这几天手气不好,一连输了好几天,口袋比脸还干净,工钱也己经预支了半个月。他找了好几个人借钱,但是没有借到一个干蹦,一个个跟他一样输的精光。无奈,他只好拉下脸找郑达诚借钱,郑达诚之前劝过他几次不要再赌博,结果被他怼回去了。现在找他借钱,郑达金不确定郑达诚会不会记仇。郑达诚听说他要借钱,本来不想给他的,但是听说是给家里的孩子看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以后不要再赌了,上有老下有小,都指望着你的工钱过日子。自己手里存些钱,以以防万一。”郑达诚还是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堂哥。

郑达金早没有了往日的神情,低眉顺眼地点应着。“嗯,以后再也不赌了。好好干活,好好赚钱。”郑达金也不管自己做得到做不到,反正先应着,把钱过来应急再说。

郑达金前脚刚走,郑达永就回来了。

“阿诚哥,达金哥找你干嘛?不是借钱吧?”郑达永一脸狐疑。

“他家老大阑尾炎住院,找我借住院费。”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几天他输的裤衩都没有了。”

“他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你自己也悠着点。”郑达诚特地点他。

“嘿嘿,我可不一样。我手气没有他那么背,再说我有没有老婆孩子要养。”郑达永这两天手气不错,他刚刚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了点吃的。“看看,我刚刚去买了好多吃的。”郑达永说完塑料袋打开,零食饮料,啤酒一应俱全。

“今天我们边吃边聊。”郑达永说罢递给郑达诚一包花生米,一瓶啤酒。

“你小子,今天这么大方?赢钱了?”

“哎,你这话说的。我一向很大方好吧。”

“行,行,行。你最大方了。”郑达诚开了啤酒,两人对着瓶子吹。

“我还怕阿诚哥你不吃我赢回来的东西呢。”郑达永调侃。

“不吃白不吃。我不吃,你这钱也剩不下来。”郑达诚抓了一把花生米塞嘴里。

“对,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回头,输钱了别来找我就行。”

“那哪行,你是我的哥,你是我天。我不找你,找谁?”郑达永伸手搭在郑达诚的肩膀上。

“一边去,肉麻死了。”郑达诚嫌弃地推开他。

“喂,有你这么对恩人的吗?枉我在医院伺候你那么久。”

“要不你住个院,我还回去?”

“呸,你不要咒我。”

兄弟俩边打嘴仗,边喝酒,彷佛回到了年少无知的年代。

苏玉琼孕晚期的时候,林静梅住到了女儿家,郑达诚不在家她担心女儿生产的时候没人照顾,她过来的时候还带了几只小母鸡过来。小母鸡是她前几个月就买来养着,准备女儿坐月子的时候给她补身子的。林静梅来了之后,苏玉琼真正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就连一向看她不顺眼的大哥,现在也收敛了脾气,不再对她指手画脚。继伟最喜欢外婆了,外婆一来,他不想吃饭外婆会喂他,他不想走路外婆会抱他,外婆还会给他做好吃的点心,晚上睡觉的时候外婆还会给他唱歌、讲小红帽的故事。苏玉琼喜欢穿青色的斜襟唐装,她的衣兜是小继伟最喜欢的。因为他每次掏外婆的衣兜,都能翻出一些好东西来,有时候是一粒糖果,有时候是一包小饼干,有时候是涂蚊子包的清凉油、风油精之类的。

郑达芳虽然对苏玉琼有诸多不满,但是他却很喜欢林静梅。因为林静梅说话很温柔,她做的饭,让他尝到了妈妈的味道,感觉到家的温暖。她像一个大家长一样,关心着家里的每一个人。所以只要林静梅在家,他就不敢挑苏玉琼的刺,因为他怕林静梅生气,以后都不到家里来了。

林静梅把继伟小时候穿过的衣物都翻出来,用烧水的大锑锅煮开,然后洗干净晾在院子里暴晒。晾完衣服,她背着小继伟,一边轻轻地拍着他的小屁屁,一边唱童谣,也许是外婆的背太舒服,继伟趴在外婆的背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外孙睡着后,林静梅把他放到床上,然后拿出自己带过来的布,给未出生的宝宝做衣服。做完宝宝的衣服,她又把郑达芳破了的衣服裤子拿来补。苏玉琼心疼母亲,让她休息,但是林静梅闲不住,在她看来有活不干浑身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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