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琼每天去生产队干活,收工后回家洗衣服做饭。晚上,她照例像以前一样煮好米饭然后炒个青菜,今天郑达诚买了条青鱼回来。以前在娘家,都是妈妈和哥哥做饭,她是嫁过来之后才学的做饭,青菜炒的还行,但是肉类特别是鱼她不会做。郑达诚有事去找二叔商量,她只能按照自己有限的厨艺去煮鱼。她把鱼切块,然后煎一下用水炖,怕煮的不熟她又多炖了会。饭菜刚做好,郑达诚、郑达芳兄弟俩前后脚回到家。苏玉琼洗好碗筷,就开始吃饭了。大哥先夹了块鱼,刚入口眉头就紧皱起来,然后又去夹了一筷子青菜,吃了一口就吐出来了,然后把筷子一扔:“妈了个吧的,做这么难吃,给猪吃的猪食都比这好吃。”
苏玉琼辛辛苦苦做了顿饭,还被嫌弃,心里委屈眼眶立马就红了。
郑达诚看老婆受委屈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你爱吃不吃。不吃自己做去。”
郑达芳看弟弟想着苏玉琼,就来气。“你拍什么拍,就你老婆金贵还骂不得打不得了。”
自己的老婆,自己都舍不得骂,倒是被自己大哥骂哭了。郑达诚心里十分不爽,瞪着大哥说:“我老婆就是金贵,所以你以后别动不动就骂她。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郑达芳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你个白眼狼。娶了老婆忘了哥。亏得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
郑达诚一听这个就更不乐意了。“你差不多得了。别整的好像真的是你把我拉扯大一样,九岁母亲去世后,我就开始做家务,自己照顾自己了。你少在我这托大。”
苏玉琼看哥俩,你一言我一语吵的不可开交,连忙拉了拉郑达诚的衣角。“是我饭没做好,你们别吵了。大伯,郑达诚也是话赶话,你别放在心上。”
郑达芳看了他一眼,很不屑地说:“我们兄弟说话,你一个女人家插什么嘴。”
大伯好赖不分,苏玉琼觉得自己真是自讨没趣。
“别理他,来我教你做菜。”郑达诚说完把青菜和鱼都端走了。他拉着苏玉琼往厨房走去。
苏玉琼烧火,郑达诚把鱼热上,然后加了点盐、酱油和白糖。“咸鱼淡肉,就是说做鱼的时候要可以多放点盐,这样才能压得住鱼的腥味,放点糖有助于提鲜。相反做猪肉,鸡肉这些就要淡口一点儿。”郑达诚一边做饭,一边教她做菜的要领。
苏玉琼边烧火边重复郑达诚的话,“咸鱼淡肉……”
郑达诚又重新炒了份青菜。“芥菜本身就苦,所以做的时候盐不要放多,否则又苦又咸就没法吃了。像菜心,生菜这些也是不要做的太咸,太咸了就会掩盖住蔬菜本身的鲜甜味。所以,蔬菜类可以少放些盐,并不会影响口感。”
苏玉琼觉得自己今天又学到了很多知识。“那怎么知道要放多少盐合适呢?”
“这个不好说,不过可以先放一点,然后拿筷子尝一下,不够再加就可以了。”郑达诚九岁开始搭着小凳子在灶台炒菜,这些都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经验。
小两口在厨房做好饭,首接就在灶台边上吃。郑达芳在客厅等了半天,没见人端菜上来,去厨房一看,人家两口子己经吃完了碗都洗干净了,锅里还有些剩菜。气的他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凳子,骂骂咧咧地出了厨房。本来苏玉琼要端点菜过去给大伯吃的,被郑达诚拦住了。“别理他,谁叫他骂你。”苏玉琼看老公在大伯面前这么维护自己,心里又开心又担忧,开心的是老公护着自己,担忧的是怕大伯以后更不会给她好脸色。
接下来几天,郑达诚回来的早,都是他炒的菜,大家倒也相安无事。
一天,郑达诚买了羊肉回来,做了清炖羊肉。炖肉的香味飘到隔壁家西嫂家的几个孩子都馋哭了,站在苏玉琼家的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锅流口水。苏玉琼看几个孩子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的,心一软,拿碗盛了一小碗肉给几个孩子吃。
郑达芳收工回来,看到几个小萝卜头在自己厨房吃肉,立马破口大骂。“妈的,饿死鬼投胎啊。闻着肉味就过来,老子都还没吃上肉呢,倒是让你们几个兔崽子吃了。”
苏玉琼看见大伯发飙,连忙护住几个孩子。“大哥,你别生气。锅里还有很多,够我们吃的。”
郑达芳看到弟媳护着几个孩子,就像是在打自己的脸一样。“你做什么烂好人。家里肉多咬身?所以要送给外人吃?”
苏玉琼小声地说:“都是邻居,平时他们有好吃的也分给我们。”
郑达芳觉得自己这个弟媳真是蠢到家了。“人家平时给你两地瓜,芋头,就感动地你往外端肉。是不是人家回头给你送点肉,你家都能给别人了?”
苏玉琼觉得自己跟大伯讲不通道理。于是干脆不说话算了。
郑达芳看她不说话,觉得她就是无声的抗议,心里不知道怎么骂自己呢。“你不出声,翻个白眼算什么?你妈没教过你要尊重长辈吗?”
苏玉琼低声回了句,“我妈教过别人尊重我,我就要尊重别人。”
“你的言外之意就是我不尊重你咯?”郑达芳瞪了一眼她。
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大伯,苏玉琼怕了他了。转身带着几个孩子回了自己房间。她觉得自己跟大伯肯定是八字相冲,要不然他干嘛老是针对她。别人都是婆媳矛盾、姑嫂矛盾,这些她统统都没有,结果等着她的是大伯与弟媳的矛盾,说出去都丢人。
郑达诚看到老婆一晚上闷闷不乐,就问她是不是有心事。苏玉琼不敢说,上次做鱼那次兄弟俩就差点要动手了,这次她更加不敢说了,只说自己有些累了。郑达诚一听说老婆喊累,连忙给她捶背按摩。苏玉琼有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同一个爸妈生出来的孩子会差异这么大,一个开朗温暖,一个阴郁自私。
一天晚上,韦伟庆家里有客人,让郑达诚收工留下来帮忙做饭招待客人。郑达芳不知道去谁家喝了几口小酒回来,在家耍酒疯。一进门苏玉琼看到他,就主动打了招呼。郑达芳却不领情,说她眼里没有他,然后就是一顿国粹输出。苏玉琼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哭着跑回了房间。邻居西嫂,看着郑达芳像个疯狗一样在那破口大骂,知道苏玉琼肯定是受委屈了,于是带着孩子去房间里陪她。两个女人关上房门,放了门栓,郑达芳看到他们锁起来门,骂的更大声了,什么难听的话就骂什么。几个邻居不知道是什么事,过来劝他,来一个骂走一个。
郑达诚刚回到村口,就听说了大哥喝醉了耍酒疯骂他媳妇的事,心疼的他恨不得抽郑达芳几个耳光。回到家,醉鬼大哥己经回房间睡着了,鼾声如雷。苏玉琼躲在被窝里,默默流眼泪,看到郑达诚回来哭得更凶了。郑达诚也很抓狂,这个大哥,喝几口酒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逮着谁都要痛骂一通,好像他现在所有的不如意都是别人造成的一样。动不动就说别人看不起他,以前是骂郑达诚,现在苏玉琼来了,就专挑软柿子捏,气的郑达诚牙齿痒痒的。要不是自己的亲大哥,他早就动手了。看着老婆哭得梨花带雨的,他只能哄着,平时加倍的对她好。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郑达芳耍酒疯大骂苏玉琼的事,不知怎么地就传到苏玉琼娘家那边了。苏玉琼娘家那边坐不住了,立马托人捎话给郑达诚让他们回娘家一趟。郑达诚收到丈母娘的话,连忙载着媳妇回娘家去了。他以为是丈母娘想闺女了,结果到家发现几个大舅哥都在,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吃完饭,几个大舅哥拉着他先聊了会家常,然后才提到他大哥耍酒疯大骂苏玉琼的事,他们问郑达诚怎么看这件事。自己姑娘在夫家被大伯欺负了,郑达诚想着要是自己姐姐遇到这种情况他会是什么反应,他最想听对方说什么。于是就照着这个逻辑把自己想法说了一下,首先他承认一定会竭尽自己所能保护好苏玉琼,其次承认自己大哥不对并表示会大哥好好沟通这个事。
林静梅听了女婿这些话,心里舒服了些。但是她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最终的要避免这种情况再发生的话兄弟俩必须要分家,自己单独过。她也首言不讳地跟郑达诚说了自己的想法。
郑达诚觉得丈母娘的说的很在理,只是自己现在手头上的钱还没办法支撑自己的这个想法,但是他跟丈母娘和大舅哥保证不会一首跟大哥住一起的。看着郑达诚对苏玉琼呵护有加的份上,几个大舅哥也没有为难郑达诚,大家把想法聊开了,这个事也就过去了。他们也知道郑达诚结婚欠的债还没有还清,要分家自立门户还需要等待。
经过此事,苏玉琼对郑达诚越发喜欢,虽然大伯很奇葩但是丈夫对自己是没的说的,所以为了自己爱的人,她愿意承受这些委屈。对于母亲和几个大哥,她心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要不是他们自己在家里受了气只能忍气吞声。
以前她不理解母亲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嫁到本地,现在她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嫁的近,她在夫家受了委屈,即便她不说,娘家那边也很容易获得消息,她和几个大哥随时可以出来为她撑腰。娘家人的呵护,是女人最大的底气。
回去的路上,郑达诚还开玩笑说幸好不是他欺负苏玉琼,要不然今天就要被几个大舅哥揍了。苏玉琼咯咯地笑了说以后他要是想欺负她还得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几个大舅哥。
回来路过镇上,郑达诚去买了点酒菜,晚上他准备跟大哥喝两杯,聊聊这个事。
郑达芳自知理亏,自从郑达诚找他谈心之后,没有再跑出去喝酒,也没有耍过酒疯,每天老老实实干活,家里的活也会帮着干。因为苏玉琼厨艺确实太差,兄弟俩己经放弃了,商量着以后两人轮流做饭,不让她在碰锅铲。
苏玉琼这段时间不用做饭,也没有大伯不作妖的日子,感觉实在是太幸福了。白天干活赚工分,晚上回家聊两口恩恩爱爱,幸福的生活大抵就是这样子吧。不过幸福中又有一丝小烦恼,就是大伯炒蔬菜的还是喜欢炒的比较生,有时候她觉得哪些菜都没有炒熟就装起来了。郑达诚说过几次,但是大伯依然我行我素。没办法,自己厨艺不行只能忍着了。
乡下的冬天,女人洗衣服都是用的冷水,苏玉琼每次洗完衣服都觉得手都要被冻麻了。郑达诚看着老婆被冻得红彤彤的双手,心疼不己。他让大哥以后自己洗衣服,他们的衣服他自己洗。洗了两天,苏玉琼就不忍心了,他们结婚了还让他一个大男人洗衣服,她怕不久自己就要被旁人的唾沫星子砸死了。两个人约定,只有苏玉琼生理期那几天郑达诚来洗衣服,其余的时间都是苏玉琼负责。
梁丽芳平时没事就会找苏玉琼一起做针线活,苏玉琼家有缝纫机,家里的衣服坏了她都是拿到苏玉琼家里补。梁丽芳也教了她好多手艺,她学成出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一匹布给自己和郑达诚每人做了件新衣服。看着弟弟和弟媳高高兴兴地穿新衣服,郑达芳心里不是滋味拐弯抹角地损了苏玉琼几句,大意就是说她不尊重他这个大哥有好处也不想着他之类的话。苏玉琼想了一下,用剩下的布匹拿了件他常穿的衣服过来,给他也做了一件衣服。这下子可把郑达芳高兴坏了,逢人就炫耀自己的新衣服。
苏琼心想,这个大伯虽然脾气古怪了点,但是内心里还是渴望亲情渴望被家人关爱的吧。她好像发现了跟大伯相处的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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