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场骤雨来得又急又密，雨点打在太极殿的琉璃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殿内，占城国王披着湿漉漉的锦袍，跪伏在地，他的王后和两个年幼的王子瑟缩在一旁，衣衫褴褛，面色苍白。
"求大炎皇帝陛下为我占城做主！"
占城国王的声音嘶哑。
"交趾国狼子野心，不仅吞并我占城国土，更纵兵北上，袭扰大炎荆楚边境......"
温庭钧站在文官队列之首，目光落在占城国王身上。这位昔日意气风发的藩王，如今形容枯槁，额角还有一道未愈的伤疤。
他的王后紧紧搂着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的手臂上缠着染血的布条。
"陛下！"
左丞相桓玄突然出列，他的声音洪亮，在殿内回荡。
"交趾国如此猖狂，若不严惩，只怕西南诸藩都会效仿。臣以为，当立即派兵南下，平定叛乱！"
温庭钧的眼皮跳了跳，他太了解这个老对手了，这个提议绝不会如此简单。
果然，御史中丞王朗紧接着出列。
"臣附议！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温庭钧。
"此次平叛，需得一位德才兼备有勇有谋的将领。臣听闻温相的二公子温辰风在前不久的演武中，用五十名婢女轻松击败犬子率领的五十名家丁，温二公子正是最佳人选。"
温庭钧的手指在袖中微微收紧，他的二子温如玉确实精通兵法，但从未真正上过战场。更重要的是，荆楚是桓家的地盘，从上到下的官员都是桓家一脉......
"温相以为如何？"皇帝的声音从御座上传来。
温庭钧缓步出列，他的步伐很稳，仿佛没有察觉到朝堂上骤然紧张的气氛。
"臣......"
"陛下！"
桓玄突然提高声音。
"温相素来以国事为重，想必不会推辞。更何况，温二公子若能立下战功，也是为温家增光。"
温庭钧抬起头，正好对上桓玄意味深长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几分讥诮，几分得意，仿佛己经看到了温如玉在荆楚寸步难行的模样。
"臣......遵旨。"
温庭钧深深拜下，眼角余光瞥见王朗的嘴角己经扬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雨越下越大。
退朝后，回府后温庭钧径首走向后院的书房，推开暗门，谢云霆己经在密室中等候多时。
"姐夫。"
谢云霆站起身，他穿着一身便服，但举手投足间仍带着武将的英气。
"朝堂上的事，我都听说了。"
温庭钧点点头，在案几前坐下。烛火跳动，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桓玄和王朗这两个老匹夫要置风儿于死地。"
"荆楚是桓家的地盘，从上到下的官员都是他们的人。"
谢云霆皱了皱眉。
"如果辰风领兵前往，只怕连粮草都未必能按时供应。"
温庭钧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选。"
谢云霆眼中精光一闪。
"你是说......江云枫？"
"不错。"
温庭钧抚了一下短须。
"因为他出身烟花柳巷，在朝中又无根基，桓玄和王朗不会注意到他。并且，我没有让他去补风儿麾下的缺，而是把他安排到大将军府担任都尉。"
“如此一来，江云枫领兵出征，你便可以以大将军的名义，从禁军左右两营抽调精锐。只要他在南境站稳脚跟，我们的手就可以伸到荆楚。”
"姐夫果然深谋远虑。"
谢云霆突然笑了，站起身。
"我这就去安排。"
温庭钧点点头，目送谢云霆离开后，一场比战场更加凶险的博弈，也悄然开始。
金陵城外的栖霞山下，雨后的微风裹挟着桃李的芬芳，吹皱了碧波池的一池春水。
江云枫跟在谢静姝身后，踏入他从未涉足过的世界。别院中假山流水，曲径通幽，处处透着雅致。
亭台楼阁间，数十张紫檀木案几错落有致，案上摆着青瓷茶具，袅袅茶香与园中桂花香气交织。
"江都尉，请。"
谢静姝回眸一笑，眼波流转间，似有万千星辰坠落。
江云枫却觉得那笑容里藏着几分戏谑，仿佛在等着看他出丑。
庭院中早己聚集了数十位世家子弟，他们或执扇而立，或抚琴而坐，个个锦衣华服，气度不凡。
见谢静姝到来，众人纷纷起身见礼，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她身后的江云枫。
"这位是？"
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公子摇着折扇问道。
"江云枫，大将军府新任都尉。"
谢静姝淡淡答道，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可是那位青楼出身的江都尉？"
"正是，听说是个武夫，连《论语》都背不全。"
一众书生传来哄笑，其中一个书生故意用《论语》章句编排座次，将江云枫的位置定在临恭桶的末席。
"江都尉可知'君子不器'？"
青衫书生摇着折扇。
"武夫嘛，坐这里正合适。"
谢静姝径自坐在主位右侧冷眼旁观。
江云枫伸个懒腰，伸出脚勾住桌案旋转九十度，原本冲着恭桶的位置，正对窗外的栖霞山色，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刀子一样在他身上剜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江都尉既然来了，不如也作首诗助兴？"
月白长衫的公子笑道。
"就以西南叛乱为题如何？听闻都尉曾在西南戍边，想必对此深有体会。"
"怎么，都尉大人连一首诗都作不出来吗？"
另一位紫衣公子讥讽道。
"还是说，都尉大人只会舞刀弄枪？"
哄笑声中，江云枫只得讪笑，他能感觉到谢静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几分失望。
"诸位何必为难江都尉。"
一位须发皆白的大儒开口道。
"武人粗鄙，不通文墨也是常事。倒是诸位，可有什么佳作？"
"学生不才，愿献丑一首。"
月白长衫的公子清了清嗓子。
"西南烽火起，黎庶苦流离。愿为苍生计，提笔安社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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