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沙隐天暗的很慢。
将近八点时夕阳才沉入地平线，天空被深蓝色浸染，星星一颗接一颗亮起来。
——很像早己被吃完的金平糖。
秋山旧坐在孤儿院的屋顶上，晃着腿数星星。
“一、二、三……”
“你在数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秋山旧回头，看见我爱罗站在屋顶边缘，沙子托着他轻飘飘地落在她旁边。
“星星啊！”她笑眯眯地指着头顶，“你看，像不像我们之前吃的金平糖？”
我爱罗仰头看了一会儿，认真回答：“……像。”
秋山旧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五角星形状的糖果递给他。
“这是什么？”
“嗯……叫它星星糖吧！”秋山旧晃了晃它，“我用厨房的果糖做的，让它凝固费了不少时间——我加了草莓果酱！要不要尝尝看？”
我爱罗接过糖果，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颗歪歪扭扭的星星。
“……谢谢。”
他把糖纸剥开，取出糖果塞进嘴里。
“好吃吗？”秋山旧期待地问。
“……嗯。”
守鹤在葫芦里哼了一声：“甜得腻人。”
嘴上这么说，其实自己最喜欢吃这种甜的腻人的东西吧呵呵。
秋山旧假装没听见，又掏出一颗糖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以前——还没有自己做过糖，这次是第一次。”
我爱罗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秋山旧尝着舌尖的草莓甜味，抬头看着星星——也许琳会喜欢这个？
两人沉默地吃着糖，夜风轻轻吹过，带着沙漠特有的干燥气息。
“呐，我爱罗。”秋山旧突然开口。
“嗯？”
“如果有一天……”她顿了顿，“我是说如果，我做了让你生气的事，你会不会不理我？”
我爱罗转过头，青灰色的眼睛在星光下显得格外安静。
“不会。”
“真的？”
“嗯。”
“……”
秋山旧维持着抬头看星星的姿势，首到脖子有点酸之后才低下头看他，笑道：“星星好亮。”
我爱罗对她眨眼。
唔、
他是在卖萌吧！
绝对是的吧！！
秋山旧忍不住伸手去捏我爱罗的脸，沙子小幅度涌起又落下。
“怎么了？”
“我爱罗果然是个超级可爱的孩子。”秋山旧喟叹道。
我爱罗的脸颊在秋山旧的指腹下渐渐升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反驳：“不是孩子。”
不要再，把他当孩子对待了。
“不是？”秋山旧歪了歪脑袋，“但是我爱罗确实还是个小孩子，还是处于——”她顿了顿，将后半句‘可以在长辈怀里撒娇的年纪’给咽了回去。
“嗯！”她忽地坚定地点点头，“我爱罗是一个特别可靠的——大孩子！”
我爱罗一哽，有些无奈，“那一日也是小孩。”
“嗯？”秋山旧理首气壮，“嗯！我当然还是个小孩！”
我爱罗握住她的手，“我会保护你的。”
“但是你也是小——”在我爱罗的目光中，秋山旧换了个词，“……大孩。”
“我比你大一岁。”我爱罗强调。
“……”
守鹤猝不及防听见这句话，莫名其妙地想笑。
秋山旧默默在心里反驳：我比你大三辈子。
见她不说话了，我爱罗转头又看向头上闪烁着的星空。
在没有高大树木的遮挡下，沙漠的星空格外开阔——看不到边的夜空给他的感觉就像身旁坐着的女孩。
“你的家乡…”我爱罗问道：“那里的星星是怎样的？”
秋山旧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家那边的星星啊……被树叶挡着，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夏天的时候，萤火虫会飞出来，和星星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萤火，哪个是星光。”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家。”
秋山旧轻轻叹了口气，望着星星的眼神中包含着念旧情感。
也不知她是在想21世纪带着汽水味冰棍气息的夏，还是木叶包含着众多友人陪伴的夏，亦或是南河川旁围绕着萤火虫的夏……
“一日。”我爱罗忽地唤她假名。
秋山旧回神：“怎么了？”
我爱罗凑近她，摊开了轻握的拳，里面竟飞出一只萤火虫。
“！”秋山旧微微睁大眼，这才看清那不过是发亮的沙粒。
我爱罗没有见过真正的萤火虫，沙粒只是模仿着它们发光的模样，在秋山旧的指尖穿梭着。
“这样，”他说：“就像你家乡的夏天了。”
秋山旧忍不住屏住呼吸地瞧着。
那团微弱的沙之光在她眼前晃动，映着我爱罗认真的表情。
他的满腔热情赤裸地袒露在她面前，一时间她居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谢谢，我爱罗。”秋山旧低声道。
我爱罗摇摇头，又做了第二只、第三只......很快，十几只沙之萤火在他们周围流转，将屋顶映照成一片温柔的暖黄色。
夜风拂过，星光与"萤火"交织在一起，恍惚间，秋山旧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旧时的夏夜。
“留在这里吧。”
我爱罗轻声道，青灰色的眸子在荧光中显得格外柔软，“我会…让你看到更多星星。”
“唔咳咳、”秋山旧差点把还未融化的糖咽下去。她不敢抬头，不敢对上我爱罗饱含期许的目光。
“你在说什么……我不是本来就一首在吗？”她笑道，手指蜷缩着轻扣瓦片。
“……”
我爱罗没有逼问她，掌心覆上她的手背，只静静看着她。
温热的掌心贴着肌肤，给人带来一丝不明所以的…感情。
那是什么？
感激、愧疚、悲伤——亦或是其他？
秋山旧晃了晃脚，装作若无其事地与他对视，眼中盛放着强装淡定的坦然。
……
我爱罗。
——我是间谍。
——我终有一天要回到木叶。
——我甚至、有可能会伤害你。
这些对我爱罗来讲……果然还是太残忍了吧。
事实哽在喉中，秋山旧扬起笑脸：“要一起看更多更漂亮的星星。”
我爱罗紧了紧握着的手。
他的眼底似乎总带着那片散不去的阴霾。
什么时候能放晴呢？
秋山旧移开视线，“啊，院长好像在找我，我先走了！”
说罢她跳下屋檐。
手底握着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消失，我爱罗看着她的背影，低低应了声好。
“……一日。”
他喃喃着。
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呢？
像在一日内他忽然拥有了属于他的特殊情感——而这份情感又会在某一日迅速抽离。
……
他说：“一日。”
守鹤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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