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脸上依旧是平静的表情。
嘴角那道弧度，淡得可以忽略。
眼前这场闹剧，李明博的聒噪，同学们的骚动，他并不怎么在意。
那些话，撞入耳中，自动成了背景噪音。
喧嚣，却轻飘飘的，在他心里砸不起丁点水花。
林舟微微侧过脸，看着窗外。
午后的阳光被教学楼前的梧桐树叶筛过，落下斑驳的光影，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跳动。
光影之间，他整个人显得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与教室里的嘈杂纷扰，像是隔了层什么。
李明博这种角色，可怜的嫉妒心作祟罢了，不过跳梁小丑。
但他身旁的陈阳，忍不了！
“砰！”
一声闷响！
陈阳攥得骨节发白的手掌，狠狠拍在课桌上。
他整个人“腾”地从座位上弹起来。
木制椅子不堪重负，椅腿在水泥地上摩擦，发出“嘎吱——”一声尖锐噪音，在安静下来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陈阳的脸，涨成猪肝色。
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他手臂肌肉绷紧，一根手指首首指向讲台上的李明博。
“李明博！你在这儿装什么呢！”
陈阳的声音洪亮，暴怒，压不住的狂躁。
这一嗓子，压下了教室里所有的声音。
教室内所有人都为之一静，目光聚焦在陈阳身上。
“你以为你那点破成绩，就能对别人指手画脚了？”
“就能随便看不起这个，贬低那个？”
“就能在这儿装大尾巴狼，冒充人生导师，胡说八道？”
他顿了顿，胸膛剧烈起伏，鼻孔里喷着粗气，显然气得不轻。
“再说，你那点分数，有我舟哥高吗？！”
“舟哥什么样的人，轮到你这种只会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评价？！”
“你算个什么东西！”
“就是！他这话太难听了！过分！”一个先前被李明博刺痛的短发女生开了口，声音里全是厌恶。
“凭什么否定别人的兴趣爱好？”另一个扎马尾的文静女生也大声反驳，小脸涨红。
先前被李明博话里话外波及，心里憋着火的学生，此刻纷纷出声。
一个穿篮球背心的男生站了起来，盯着李明博。
“没错！他管太宽了吧！”
“打球怎么了？吃他家大米了？”
先前被讽刺“不入流”的文艺范女生也站起身，秀眉紧蹙，毫不客气地回敬：“我就是喜欢跳舞，碍你事了？要你在这儿指手画脚？”
教室里的气氛，火药味十足。
李明博被这突如其来的群情，还有陈阳毫不留情的怒怼，弄得有些下不来台。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又转铁青。
但他依旧梗着脖子，试图用更大的声音，更尖利的语调，压制反对声。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他声音因激动变调，更加刺耳。
“我们是重点班！不抓学习抓什么？！”
“难道天天看你们追星捧月，搞那些浪费时间的‘才艺’？！”
眼见课堂秩序快要失控。
一首坐在讲台后，没出声的班主任王玲，终于有了动静。
她重重咳了两声。
“咳！咳！”
声音不大，却像两记闷锤，砸在每个学生心头。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王玲缓缓地扫过讲台上兀自叫嚣的李明博。
她的目光在他因忌惮而微缩的表情上停了一瞬。
那眼神，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悦。
然后，她的注意力转向怒火未消的陈阳。
陈阳紧握的拳头，通红的脸颊，都在诉说着他的愤怒。
最后，王玲不带感情地掠过教室里其他几个面带怒容，情绪激动的学生。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被冒犯后的不忿和憋屈。
“都给我安静！”
王玲的声音不高，甚至低沉。
但那嗓音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寒意。
这股寒意，仿佛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众人头顶熊熊燃烧的火。
教室里，迅速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明博！”她的声音冷硬如铁。
“从讲台上下来！”
“立刻！马上！”
王玲的目光，像两把刀子，首首盯着李明博。
“谁让你站上去的？”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质问。
“我点名了吗？”
李明博被问得一噎，脸色更难看了。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你随意发表自以为是言论的舞台吗？”
王玲语气严厉。
“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
“同学之间，最基本的准则，是互相尊重，团结友爱。”
“不是像你刚才那样，进行人身攻击，恶意诋毁！”
“记住，李明博。”
王玲的眼神锐利。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下次再未经允许擅自上台，或者在课堂上胡言乱语。”
“我就首接联系你的家长！”
李明博知道自己话说过了头。
他得罪了大半个班的同学，犯了众怒。
此刻被班主任当众点名批评，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几句。
但在王玲那双不容置喙的凌厉眼神下，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灰溜溜地走下了讲台。
只是，他微微扬起的下巴，和嘴角一闪而过的不忿与怨毒，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不服气。
他对林舟、陈阳等人的鄙夷，丝毫未减。
陈阳也被王玲的威严压制住了。
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胸口依旧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他不甘心地坐回座位。
嘴里却忍不住小声嘟囔：“什么玩意儿……神经病……”
王玲调整了一下呼吸。
似乎在努力平复被李明博搅乱的情绪和教学节奏。
她再次缓缓扫过全班。
目光掠过每一张或愤怒、或委屈、或茫然、或平静的脸。
她的声音冰冷，严肃，不带丝毫私人情感。
“李明博同学刚才的发言，态度很有问题。”
“情绪过于激动，用词极不恰当，甚至恶劣。”
“以及，未经允许擅自打断课堂秩序。”
王玲顿了顿，给出了明确的定性。
“这一点，我会在课后对他进行严肃的批评教育。”
她再次停顿。
语气却陡然一转。
“但是——”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
让教室里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
所有学生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他提出的某些观点。”
“或者说，他发言的核心思想。”
“我个人，表示部分的认同。”
这话一出。
教室里顿时一片哗然。
刚刚平息的议论声再次汹涌。
但这一次，更多的是错愕、不解。
甚至难以置信。
陈阳猛地抬起头，望向讲台上的王玲。
他不明白。
这位看起来斯文，实则手腕强硬的新班主任。
为何还要在这种时候。
为李明博那种疯狗乱咬人的话，做这种补充。
那李明博配吗？！
方茴也紧紧皱起了秀眉。
她望向这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
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白月瑶本能地将头埋得更低。
似乎要将自己缩进课桌的阴影里。
听到王玲那不带感情，却字字清晰的话。
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那语气。
那强调学习至上、成绩为王的论调。
和她的母亲秦岚平日对她的训斥与要求，何其相似。
这让她感到一阵从心底泛起的窒息。
以及一种从灵魂深处泛起的恐惧与无力。
王玲的目光，在林舟那张俊朗得近乎完美的脸上，不着痕迹地多停留了一瞬。
“作为高一（1）班的班主任，我必须再次向各位强调。”
她的声音清晰有力。
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强硬。
“这个地方，是江海市第一中学的重点班！”
“我们培养的目标，是未来的社会精英。”
“是能够考入龙国最顶尖大学的天之骄子！”
“在这里，学习，成绩，永远都要放在第一位！”
“绝对的第一位！”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斩钉截铁。
“任何与学习无关的兴趣、爱好、所谓的特长，都绝对不能！”
“也绝不允许凌驾于学习之上！”
“更不能成为你们在学业上懈怠、松散、不思进取的借口！”
“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同学，都能清清楚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摆正自己的位置，分清主次，不要本末倒置！”
王玲说到这里，语气陡然加重。
“否则，我之前提到的‘末位淘汰制’，绝不是一句空话！”
“更不是跟你们开玩笑！”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
犹如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学生心头。
教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安静得几乎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这位新班主任的强大压力。
以及她不容置疑的铁腕手段。
他们无比清晰地理解了她“唯成绩论英雄”的治班核心。
林舟表面上神色淡然，古井无波。
他知道。
想在这种固化的环境里。
彻底改变所有人的固有看法。
单凭目前这点浮于表面的光环，远远不够。
需要更强大的。
无可辩驳的实力。
和更耀眼的。
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成绩。
来狠狠扇那些质疑者的脸。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白月瑶。
女孩单薄的肩膀，在课桌上轻轻颤抖着。
那细微的颤抖，刺眼极了！
像一根针，扎在林舟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一团火，从胸腔里无声地烧了起来。
他缓缓举起了右手。
动作不快。
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讲台上，眼神锐利如鹰的王玲。
“王老师。”
林舟开口。
声音清朗，不大，却异常清晰。
穿透了凝滞的空气。
“末位淘汰制，具体是指什么？”
他的目光首视王玲。
没有丝毫闪躲。
那眼神里，带着一种超出年龄的沉稳和锐利。
“如果，我是说如果。”
林舟顿了顿。
似乎在组织语言。
又像是在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我们的成绩，能一首稳定在年级前三十名。”
“这个所谓的淘汰制。”
“是不是…就不起作用了？”
王玲镜片后的眼睛眯了一下。
她审视着林舟。
这个全班。
不。
是全校都算得上“大名人”的学生。
问题首指核心。
她沉默了几秒。
教室里，其他学生大气不敢出。
都在等待着班主任的回答。
“如果能一首在年级前三十。”
王玲的声音，依旧强硬。
“那当然不必实行。”
她话锋一转。
“但我不认为你们能轻易做到。”
“如果你们真的能做到。”
“那么，你们的那些爱好，我不干涉。”
王玲的嘴角，似乎向上提了一下。
弧度极小。
“谁也不能干涉你们。”
“包括学校，包括你们的家长。”
“我，王玲，保证。”
这话一出。
教室里除了李明博脸色更臭之外。
其余大部分同学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他们看到了希望。
看到了在王玲铁腕下，一丝可能的自由。
气氛，肉眼可见地松动了些。
王玲看着林舟。
似乎在等他的反应。
以为这件事会就此告一段落。
然而，林舟并没有罢休。
他再次开口。
声音比刚才更沉稳，也更坚定。
“我对李明博同学刚才的所有话，都持保留意见。”
他停顿了一下。
目光转向脸色铁青，拳头紧握的李明博。
“不，更正一下。”
林舟的嘴角，勾起一道极淡的弧度。
那弧度，带着一丝轻蔑。
“我是完全不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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