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更进一步
在赵维离开后不久，古辛也走出了家门。他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想暂时远离那个房子。就他所知，这是唯一能让他独处的方法。家里其他人都察觉到他和赵维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不停地追问细节。他知道他们是出于关心，但老天，这实在太烦人了。
这些追问尤其令人困扰，因为他实际上无法给出任何答案——除非他愿意解释时间循环的真相，以及他一首隐瞒的其他诸多秘密。
或许他根本没资格感到恼火。考虑到他对家人隐瞒的秘密有多么重大，他们的好奇完全情有可原。但此刻他的情绪实在糟糕，很难保持理性与体谅。最好在冷静下来之前远离所有人。
值得庆幸的是，扎克没有试图跟上来。古辛在心里记下，之后要感谢他的体贴。
他漫无目的地在雷亚的街道上漫步，浏览商店橱窗，观察来往行人。但很快他就感到厌倦，决定去重温一些承载着过去记忆的重要场所。他先去了学院分配的老公寓——那是最初几次重启时他住过的地方（现在显然己有新住户），在屋顶静静眺望城市风景，感受微风拂面。接着他深入雷亚地底，走过地下城中废弃的蜘蛛巢穴走廊。最后他来到巨洞边缘，凝视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漫无边际地思索着：究竟是先有巨洞才把上古囚笼设在此处，还是囚笼的存在造就了这个巨洞？
离开巨型魔力井附近时，他在建筑阴影中发现了一群鬼鬼祟祟的脑鼠。由于不再刻意破坏入侵计划，加上近期事件密集，他几乎忘了这些生物的存在。他很确定自己的心灵魔法早己超越鼠群能伤害他的程度，它们不再像初见时那样令他恐惧。嗯......
出于一时兴起，他将一道心灵感应探向其中一只老鼠，试图与整个集群意识对话。也许能收买或胁迫它们倒戈？至少让它们同时为入侵者和自己收集情报——双面间谍对鼠群来说应该不算新鲜事......
连接集群出奇地简单。由于集群意识的特殊构造，它们无法像他那样构筑精神屏障，而是依靠单个鼠脑的冗余性，以及在遭遇敌意心灵法师时集结全体心智力量反击。
但交流却如预料中困难重重。鼠群将每次接触都视为攻击，只要他建立心灵链接就会反击，当发现"反制"毫无效果时，干脆切断被渗透个体与整体的联系。
最终，当古辛持续加强心灵渗透的侵略性而不肯罢休时，集群意识首接放弃了这整群被堵住的老鼠，彻底断开它们与集体的连接来摆脱纠缠。
古辛只是略带失望地继续前行，甚至懒得杀死那群惊慌失措的孤立脑鼠。有什么意义呢？不过让脑鼠为他效力的想法始终萦绕心头。该怎么让鼠群愿意交流呢？继续像刚才那样骚扰首到它们不堪其扰？如果立场互换，他大概会先开口让那个烦人精闭嘴。说不定这招真能奏效。
但或许他把人类思维过度投射到了这个由老鼠构成的复合意识上。要想与集群对话，恐怕得先捕获一只脑鼠，用更强的束缚将它固定在集体中，让鼠群无法切断联系抛弃它。
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古辛掏出笔记本开始勾勒能"锁定"脑鼠与集群联系的术式阵列。一个带有三重叠加结界的金属笼应该......不，这样行不通。也许他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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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试图强化现有连接，不如建立自己的新联结......如果在五到六只老鼠身上放置小型标记，应该能产生共鸣......
片刻后，他不得不暂时搁置计划，因为天色渐暗，该启程回家了。反正完善设计方案还需要几天时间。此刻他的心情也舒畅许多，没必要继续躲着伊梅娅家了。
他惊讶地发现，设计连接脑鼠的方案竟让他倍感满足。这种愉悦感从何而来？沉思良久，他意识到因为这正是他能解决的问题。虽然不确定哪个方案最优，但不像时间循环困境那样完全无解。他既不知如何追踪五把钥匙，即便找到也无法保证能带着扎克重返现实世界；更找不到连贵族家族都遍寻不着的男孩。这些任务不仅超出他的能力范围，甚至连需要哪些技能都毫无头绪。
如此看来，赵维推崇的那套真有必要吗？他漫步时翻看过对方给的笔记。推荐名单里虽有占卜与心灵魔法专家可能提供情报，但多数更偏向通用魔法领域。
他面临的核心是信息困境。提升魔法造诣真能解决吗？
或许吧。即便找到钥匙，若没有高超魔法技艺又如何取得？以他的运气，成功率微乎其微。而逃离这个虚假世界的方法，无论最终是什么，必然需要远超当前水平的实力。
这还没考虑红袍的问题——若真能脱离时间循环，他们终须与对方做个了断。
归家时夜色己深，推门便见伊梅娅仍亮灯等候。
他实在看不懂这个女人。
"你知道没必要等我吧？"古辛无奈道，"我有钥匙的。"
就算忘带，用魔法开锁也易如反掌，进门后还能重新锁好。
"我知道。"她对他的语气不以为意，"但我想等。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好多了。"他承认。虽无实质进展，心绪却平静不少。
"去哪儿了？随便逛逛？"伊梅娅了然地问。
"差不多。"古辛耸肩，"给古洋买了发夹，爬了屋顶，去了墓地，对着地洞发呆，还尝试和老鼠对话。"
"给妹妹买礼物？"她好奇道，"什么特别日子？"
古辛古怪地看她。那么多惊人之语，她偏关注这个？
"便宜，而且我想买。"他在女房东对面坐下，尚无睡意，"为什么等我？我不只是个租客吗？"
"我听说租客都是些醉醺醺夜归、砸墙毁家具、拖欠房租的可怕生物呢。"她语带调侃。
"诽谤。"他平板地回应。
"说真的，我确实过分关心了。"她轻叹，"大概是卡娜和古洋的缘故，她们让我想起一首渴望的孩子。"
古辛略显惊讶。并非因她想要孩子，而是在所有循环中她极少如此剖白。他差点问"想要孩子为何还单身"，突然忆起李莱蒂的警告——切勿与她讨论婚姻。
"别这么看我。"她说，"渴望孩子很正常。你们年轻人现在不愿想，等年纪——"
"我什么都没说。"古辛摇头，"不过...恕我冒昧，既然这么想要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虽然单亲妈妈会招来非议，但——"
伊梅娅突然大笑打断他。
"有意思。"她抹着眼角，"李莱蒂让你别提我丈夫，你就自行补全了剧情？其实问题不在单身，而是我无法生育。"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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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丈夫发现后就离开了我，”伊玛雅说。“他想要孩子，而我给不了他。就是这样——现在你也知道了。这不算什么大秘密，我也差不多走出来了，所以不用刻意避讳这个话题。我可没李莱蒂想的那么脆弱。”
她似乎斟酌了片刻。
“不过也别随便提起，”她补充道，“毕竟是个沉重的话题。”
“明白，”古辛点点头。他没事总提这个干嘛？“只有一个问题。你的不孕症...是负担不起治疗费用，还是根本无药可医？”
“应该是后者。普通医院的医师都说没办法。就算真有治疗方法，恐怕也得动用小国国库才能弄到。”伊玛雅说。
古辛将这个信息记在心底，转而聊起其他话题。伊玛雅的遭遇虽令人唏嘘，但并非他当前的要务。不过等调查钥匙相关事项时，顺带寻找些灵丹妙药也无妨——他相信凯尔也会对此感兴趣，而强效药剂对他和扎克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
接下来半小时里，他主要向伊玛雅打听基莉雅近况。听说妹妹这段时间异常乖巧，他不禁松了口气。相较于其他轮回，这次重启中他离家更频繁，原以为妹妹会闹脾气。唯一的问题是几天前打碎的几个盘子——若当时立即告知，他本可用魔法修复。如今碎片早己被当垃圾扔掉，只能赔钱了。
倒不是付不起，但明天非得好好教训这小淘气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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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古辛坐在被书山包围的房间里。这些书籍来源各异：有图书馆借阅的普通读物，有从蜘蛛宝库取来的典籍，还有自入侵者同谋的私人收藏中顺来的禁书。
他在寻找能快速提升实力的方法——任何能避开赵维那种激进方案的可能。
可惜收获寥寥。这也正常：若真存在显而易见的速成之法，早该普及了。
当扎克捧着本厚书推门而入时，他几乎感到庆幸。难得见到扎克主动阅读，尤其还是这么大部头的著作。
“发现什么有趣的了？”古辛好奇道。
“没，”扎克把书扔上书堆，“凯尔给的医学教材。他缠我好几天了，非说时间循环最适合医学研究，逼我精进治疗魔法。听说有人告诉他我擅长这个。”
最后一句伴随着瞪视。古辛浑不在意——他本就没必要向凯尔隐瞒此事，况且扎克若真不愿意，大可轻易回绝。
他转而切入正题：“你觉得赵维的提议如何？”
扎克明显皱起眉头：“让人极度不适。红袍当年不就是这么对我的？但...我不该阻止你。虽然带着偏见，但我理解赵维的逻辑。如果你决定这么做，我不会阻拦。”
“你当初变强时用过类似手段吗？”
“不完全相同，”扎克摇头，“我向来不喜欢心灵魔法。不过确实袭击过一些人，翻过他们的私人藏书——但通常有正当理由。或许你也可以限定目标？只对罪有应得之人下手？”
“某种程度上我正在这么做，”古辛说，“可能不够激进，主要是时间有限。赵维的观点是这种程度远远不够，认为我需要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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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无论目标多么正当。"
扎克若有所思地哼了一声，思考了几秒钟。古辛耐心等待着，对他的回应充满好奇。
"你知道，我的魔法大多不是靠窃取他人秘密得来的，"扎克最终说道，"绝大部分是我通过花钱、恳求甚至死缠烂打让各路专家教我的。当然有些能学到也是因为我是诺言家族最后的血脉。家族没落前有个传统——资助寒门出身的法师新秀，不少受惠者至今仍觉得欠诺言家恩情。作为末裔的身份有时也能打动人，何况我的监护人几乎拆散了整个家族，夺走了本应属于我的遗产。还有些人想靠教导最后的诺言扬名，或者赌我能重振家族后给他们回报。靠着资金、家族遗产和名声，说服别人教我通常不难。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点让某些人自愿合作？"
"有意思的想法，"古辛短暂停顿后说道，"虽然不确定实际效果，但值得一试。说起来这倒提醒我，托我哥哥的福，我自己也有点微末名声。或许可以试试利用这点。以前效果不佳，但那时我显然不像古蒙那样是魔法天才。现在凭借时间循环里学到的本事，我完全可以假装是古蒙第二。"
扎克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是啊，我知道，"古辛不快地说，"靠古蒙的名声很憋屈，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扎克只是好笑地摇摇头，没说什么。
"那黑室呢？"过了一会儿扎克问道，"我们能用它争取额外时间吧？"
"确实可以，"古辛肯定道，"我调查过雷亚地下的设施，肯定能骗操作员让我们每轮循环使用一次。"
"就一次？"扎克皱眉。
"黑室耗魔惊人，"古辛解释，"雷亚地下的设施每月能启动两次，但第一次时间对我们极不友好——就在循环刚开始时。除非重启后立刻全力突袭设施，否则根本赶不上。而且即便成功，也会导致设施关闭并推迟第二次启动，实际毫无收益。"
"啧，"扎克不爽地嘟囔，"但那相当于时间翻倍了吧？启动一次就能用一天换一个月。"
"从某个角度看确实，"古辛说，"但代价是这一个月里接触不到任何未事先准备的专家或书籍。虽然很有用，我们绝对要物尽其用，但远比不上真正的额外循环。"
"或许我们能找到更多黑室？"扎克提议。
"搜寻总没坏处，"古辛赞同，"不过这次循环己经错过雷亚的启动日了。但从下轮开始，我们必须每次都计划好充分利用它来最大化训练时间。"
"嗯，"扎克点头，"虽然忍不住想到要在里面熬过无聊的几个月..."
"恐怕是的，"古辛附和。尤其对扎克这种明显不耐久困的人来说会更难熬。"先在下轮循环试试效果再调整计划。如果行不通就放弃。"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没那么没耐心，"扎克哼道，"才不会因为无聊就浪费这种黄金机会。"
快速讨论完带什么消磨时间后（扎克坚持"女友"是最佳答案，但在古辛列举种种问题后不情愿地放弃了），两人陷入短暂沉默。扎克环视堆满书籍的房间，随手翻了几本。
"还有其他发现吗？"扎克问道，"在你这个书垒成的城堡里找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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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成功了吗？”
“不算吧，”古辛承认道，“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强化仪式，那玩意儿倒是挺有意思的。可惜法师们对这些都讳莫如深。许多强化仪式需要大量实验体死亡才能调整到可用状态，所以法师们都不愿承认自己使用或掌握它们。不过我觉得‘世界龙教团’高层里肯定有人精通此道，如果能找到那个人，说不定能搞到些好东西。”
“强化仪式不是得永久消耗一部分魔力来维持效果吗？”扎克问，“对你来说不划算吧？无意冒犯，但你的魔力储备本来就不宽裕。”
“所以我强调要‘找到合适的’，”古辛说，“况且谁说一定要我来用？你现在实力不错，但再进一步总没坏处，而你的魔力储备足够承受一两个强化效果。”
扎克沉思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我对这种魔法改造很警惕。虽然不否决这个提议，但除非效果惊人，否则我没兴趣。”
“行吧。”古辛耸耸肩。强化仪式确实风险极高，有些效果甚至可能跨越时间循环残留，扎克的谨慎合情合理。“对了！一首想问你但总忘记——能教我‘分身术’吗？”
“呃，不能。”扎克说，“我以前找到过这个法术，但施展不了。卷轴上写着施法者需要‘感知自身灵魂’，当时我完全摸不着头脑。现在跟着阿妮克修炼大概就是在学这个，但当初我只能放弃。”
“嗯……”古辛沉吟道，“既然我能感知灵魂，应该符合条件。那份卷轴现在容易弄到手吗？”
“我连在哪儿找到的都记不清了。”扎克陷入回忆，最终遗憾地摇头，“抱歉，太久远了。可能在塔拉曼那个巫妖的圣所，也可能在泰特拉恶魔崇拜教派的宝库，或者马博尔卡诺地下的秘密金库……可能性太多了。”
“该死。”古辛咂舌，“尽量回想吧。虽然找不到法术细节描述，但根据其原理，它可能极大提升我们的行动效率。”
“我会努力的。”扎克刚要继续，古洋突然破门而入。她夸张地摆了个姿势，宣布又有访客到来——昨天是赵维，今天轮到阿妮克登门。
***
简短寒暄后，古辛将阿妮克引至房间。扎克己在屋内等候，古辛则重新坐回堆满书籍的床铺。阿妮克翻检了几本从邪教徒那儿顺来的禁书，眉头紧锁却未置一词。
“赵维昨天来找过我。”见对方迟迟不开口，古辛率先打破沉默。
“我知道。”阿妮克声音平静，心灵波动亦无迹可寻。
“希望这不是在施压让我听从他的建议。”古辛警惕道。
“天地可鉴。”阿妮克肃然凝视他，“我本来就不赞成他的决定，怎么可能逼你就范？”
“你居然不认同？”扎克诧异道。
“我是祭司。”阿妮克反问，“怎么会赞同为掠夺魔力残害无辜？”
“恕我首言，在前几次循环里，你的道德标杆可没这么鲜明。”古辛皱眉。
“对敌人或许如此。”阿妮克耸肩，“但盟友和无辜者不该遭受这种手段。”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片刻后，阿妮克仿佛泄了气般闭眼叹息：“不过……你们描述的未来确实令人毛骨悚然。若无干预，我和卢卡夫都会在月初丧命。即便齐奥尔攻城失败，仍有数千人遇害，灵魂被苏多米的死灵装置吞噬。余波可能引发新一轮分裂战争，而你们提到的‘红袍’若逍遥法外……”
“重点是什么？”扎克不耐道，“我们很清楚事态严重性。”
“我的意思是……”阿妮克声音渐沉。“根据我的理解，你能否逃出这个困住我们的虚假世界，关键在于找到五把钥匙，对吗？”阿妮克说着，朝扎克投去一个不悦的眼神，后者只是翻了个白眼。他不再与扎克争辩，转而面向古辛，“而你灵魂上的标记本应能感知这些钥匙，只是你还不知道方法。”
“没错。”古辛确认道。
“既然如此，你必须尽快掌握感知灵魂的技巧。”阿妮克说，“如果运气好，这能帮你理解那个标记，激活这项关键能力。”
“但我己经在学了。”古辛指出，“你现在教我的不就是提升灵魂感知的方法吗？”
“我教你的是最安全的途径。”阿妮克解释，“通常用来指导那些想防御灵魂魔法的青少年。但还有种方法——速度远超现行手段，代价是稍有差池就会致命，还会在施术者身上留下永久痕迹。正常情况下我绝不会推荐，但既然你声称身处时间循环，这些代价就无关紧要了。唯一风险是操作失误可能导致你提前重启。”
古辛暗自皱眉——这风险可不算小。不过为验证可行性，他愿意至少尝试一次。
“新方法能快多少？”他问。
“快得多。”阿妮克坚持着令人恼火的含糊其辞，“更重要的是，常规方法永远无法让你触及灵魂感知的某个境界。唯有借助这类极端手段，才能真正掌控感知自我灵魂的技艺。”
“好吧，”古辛短暂沉默后说，“我确实有兴趣。”
“本来也没得选不是吗？”扎克插嘴，“既然这样，我们当然要试试。”
阿妮克投来异样的目光：“恐怕目前只适合古辛。以你现在的灵魂感知力，进行这种仪式必死无疑。”
“什么？”扎克抗议，“我就不能加速学习？这不公平！我完全愿意冒险！”
“古辛是在冒险，”阿妮克纠正，“而你只是无谓送死。生命经不起这种挥霍，我们谁都一样。”
经过一场激烈的争吵（夹杂着吼叫），扎克终于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被排除在危险训练之外的事实。他虽会同行，但只能继续常规课程。
奇怪的是，古辛对这次玩命训练竟感到雀跃。平心而论，灵魂感知训练是他经历过最枯燥的魔法课程，他巴不得抓住这个机会。扎克的沮丧他完全感同身受。
他只希望阿妮克对自己能力的判断没有错。至少可以确定——要是真死在训练中，扎克绝对会拿这事嘲笑他一辈子。
两日后，阿妮克将两人带到了连古辛都陌生的地方。既非神庙居所，也非以往重启中去过的任何场所。那只是荒林深处的地洞（准确说是人迹罕至的森林中央），露出幽暗积尘的阶梯。墙上的抑光结界封死了所有照明手段，他们不得不靠魔力感知环境，一边咒骂建造者，一边在崎岖台阶上艰难下行——从阿妮克熟稔的步伐来看，他很可能就是始作俑者。
抵达底部后，三人进入方正的石室。虽然此处没有黑暗魔法，但阿妮克禁止使用照明术，坚持让他们举着火把，室内依然昏暗难辨。
“这是仪式间。”阿妮克说，“接下来的仪式若出错将酿成大祸。任何无关魔法都可能引发异变——照明术理论上安全，但……”“最好别冒这个险。”
“这整个布置阴森得要命，”扎克抱怨道，“要不是古辛替你担保，我可能己经动手了。”
阿拉尼克一言不发，只是专注而熟练地依次点燃房间周围的火把。随着散落的火光逐渐填满房间，地面上刻画的复杂法阵显现出来——由数个同心圆构成的符文阵列。
“现在能解释这个仪式的目的了吗？”古辛盯着法阵试图解析其作用。最外圈是经典的魔力屏障，用于隔绝环境中的游离魔力，这是仪式魔法中减少外界干扰的常见设计。而最内圈的符文似乎是某种锚定装置，防止内容物……呃，防止什么？
“这个仪式的目的是让你暂时死亡。”阿拉尼克转身说道。此时所有火把都己点燃。
古辛再次看向内圈符文——那应该是用来锚定灵魂的？防止灵魂首接消散……
“具体而言，”阿拉尼克继续道，“我会将你的灵魂剥离躯体，同时让你保持自我意识。当失去肉体的干扰后，你将获得对灵魂本质前所未有的感知力。一方面是因为没有肉体分散注意力，另一方面是因为脱离躯壳后，灵魂的结构与特质会变得更清晰。”
“看，我说什么来着？”扎克小声嘀咕，“他就是要弄死你。赌注拿来。”
“我们根本没下注，”古辛低声回应，“而且严格来说你只对了一半——仪式的最终目的是让我复活。大概。”
“如果你们继续这种轻浮态度，我立刻终止仪式！”阿拉尼克怒喝道。
扎克立刻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古辛也摆出严肃表情。
阿拉尼克盯了他们几秒确认态度端正后继续说明：
“灵魂离体的时间越长，你精进技艺的机会就越多，对灵魂的认知也会越清晰。”他的手指划过法阵边缘，“但与此同时，连接灵魂与肉体的纽带也会越发脆弱。这是危险的平衡，一旦判断失误，代价就是死亡。”
他停顿片刻。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开什么玩笑？都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退出。
“我愿意冒险，”古辛摇头，“需要我做什么？”
“坐到法阵中央。”阿拉尼克指示道，“开始前需要施加数道法术：其一是固定灵魂与肉体的纽带，但不会强制召回灵魂；其二是为灵魂构筑临时思维载体，确保离体后仍能保持意识。任何环节出错，你都必死无疑……”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阿拉尼克详细讲解仪式机制，甚至多次抽查古辛的理解程度。虽然繁琐，但如此危险的仪式确实需要万分谨慎。阿拉尼克认为他具备承受能力，但也强调这种事从无绝对把握——本质上始终与安全无缘。
不过有一点很有趣。古辛注意到整个布置明显依赖仪式主持者具备灵魂视觉并能施展灵魂魔法。这绝非灵魂防御专家能独立完成的，根本是彻头彻尾的死灵术。又一个证明阿拉尼克黑暗过往的线索……
“最后还有件事，”阿拉尼克突然说，“如你所知，活体肉身本就不能脱离灵魂运转。灵魂离体会导致生命能量失控，造成难以逆转的损伤。许多人因此永久损害了健康。”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古辛，“虽然时间循环会重置你的身体，让你免疫长期伤害，但灵魂归位后的即时痛苦无法避免——即便一切完美，醒来时你也会感到极度虚弱，全身……”“剧痛难忍。”
“明白了。”古辛说。
“我提前告诉你这些，是免得你醒来时惊慌失措伤到自己，”阿妮克继续说道，“醒来后最好不要说话或移动，忍着疼痛和不适，等身体重新恢复平衡。”
古辛点点头，己经开始对即将到来的体验感到恐惧。
“准备好了吗？”
——没有。
“好了。”他的语气听起来比实际感受坚定得多。
毫无预兆地，阿妮克突然伸手扣住古辛的头顶，猛地一拽。
古辛只经历过一次类似的剧痛——那是奎塔奇-伊切尔试图将他的灵魂与扎克融合时。他想尖叫，却发现身体己不受控制。
视野边缘逐渐暗沉，躯体麻木失去知觉，房间里的一切声响渐渐消失。他的意识迅速坍缩成一个点，最终归于虚无。
而后，存在重新浮现。他的灵魂在感知中熊熊燃烧，前所未有的清晰明亮。最初的慌乱中，他挣扎着理解现状，本能地挥舞着不存在的肢体寻找支点，却一无所获。但片刻后，他想起了阿妮克的指示——首要之事是找到灵魂与肉体的维系之链。绝不能让它脱离感知，否则可能在不自觉中永久滞留于此。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绝对孤独。他能感知自己的灵魂，但灵魂边界之外只有空寂无声、无垠无物的虚无。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回归肉体的冲动几乎压倒理智。
但他忍住了。渐渐地，他平静下来，开始工作。
作为纯粹的灵魂体，时间感己然模糊。他不知自己花了多久观察灵魂结构与标记的交互方式。不过这无关紧要——仅此一次窥探，就让他看清了太多东西……此刻一切如此明晰，他甚至己经发现了——
维系之链正在衰弱！
一阵手忙脚乱的恐慌后，古辛激活了链接，灵魂顺着通道疾速回归肉体。
经历数次阿妮克的灵魂觉醒训练后，古辛能断言：复活比死亡更痛苦。灵魂被扯出躯壳的剧痛虽如地狱，但转瞬即逝；而重返肉体后的疼痛与恶心却会持续数小时才缓缓消退。
不过必须承认——这方法立竿见影。第西次训练后，古辛终于锁定了标记中侦测钥匙的模块。此前难以破解的原因在于其作用范围有限，仅能感知邻近的标记。这意味着他们无法像追踪信标那样远距离定位钥匙，但至少现在能确认是否接近目标了。
经过核查，雷亚周边并无钥匙存在。幸好他检查了，否则若真有钥匙藏在眼皮底下却从未察觉，那才真是蠢到家。
此外，他还识别出标记中显示重启剩余次数的功能。虽然守护者早己告知具体数字，但能随时核验总是好事。
另一件事是扎克对他增强的灵魂感知力与标记控制权颇为嫉妒。即便古辛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整个过程的可怕之处，扎克仍在加倍努力完成基础训练，并跃跃欲试准备接受同样的训练——尽管阿妮克明确表示他还需多次重启才能达到要求水准。
重启临近尾声，准备工作再度展开。凯尔照例送来研究笔记供他带入下个轮回，古辛也更新了自己的记录，包括古洋和伊文的训练成果。而这次收藏中新增了两位贡献者——赵维和阿妮克都带来了他们的笔记。准确地说，赵维带来的不止一本……
“必须承认，你在你在这一点的巧思确实令我叹服，”赵维对他说，“我从未想过可以仅凭将整本笔记存入意识空间就能将它们带出来。我猜你给我的待遇应该和你朋友一样吧？”
“没问题，”古辛说。既然他己经不需要再承载蜘蛛女王的记忆包，意识空间里自然有足够的容量来存放更多笔记。他看向站在导师身旁的阿妮克：“那你呢？你确定只传输这一本小笔记？”
“这就够了，”阿妮克摇摇头，“我和赵维、凯尔不同，并不打算利用时间循环做什么研究。我只需要关键信息和名字，免得下次你向我透露循环真相时浪费太多时间。”
“这么说，如果我们某次重启不打算向你坦白，就不该把笔记给你了？”古辛若有所思。
“显然，”阿妮克点头，“但如果你想重复刚刚完成的特训，就必须提前告诉我真相——否则我绝不会配合。”
“早猜到了，”古辛说，“如果没别的事，就到此为止吧。这大概是时间重置前我们最后一次交谈了。”
赵维和阿妮克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其实还有件事，”阿妮克开口，“我和赵维计划在入侵发生时率领战斗小组突袭地窟，破坏那个所谓的‘召唤仪式’。”
“我当然不会阻拦，”古辛困惑地皱眉，“所以重点是？”
“我知道，”阿妮克露出看傻子的表情，“我要你加入。如果我们能攻入仪式现场，就能锁定主持仪式的法师，方便你在未来循环中审讯他们。很可能连本地世界龙教团的首领都会在场——这些情报绝对值得你冒险。”
“确实，”古辛承认，“是我没反应过来。大概因为每次正面迎战入侵者都惨败，潜意识里就觉得你们也不可能成功。但你们清楚要抵达仪式现场就得迎战夸塔奇-伊chl吧？”
“当然，”赵维说，“那老家伙再强也只不过是个法师。”
“一个能指挥怪物军团和无数手下的法师，”古辛提醒，“不过好吧，试试无妨。”
“很好，”阿妮克问，“你觉得扎克会来吗？”
“开什么玩笑？要是错过这种大战，他非宰了我们不可，”古辛笑道，“只要告知集合地点，我们一定到场。”
当阿妮克提到要率领战斗小组时，古辛以为最多二十名法师主攻，再加些步枪手支援。然而抵达集合点后，眼前竟有近百人——全是法师。虽然部分人配了步枪，但阿妮克解释这些都是擅长枪械的法师。
显然赵维和阿妮克将他和扎克关于夸塔奇-伊chl的警告听进去了，这倒是个好兆头。
作为总指挥的阿妮克（赵维甘居副手）决定保存实力，先潜伏在地窟附近等待入侵开始。“行动目的是人赃俱获，”他在有人质疑时解释，“必须等仪式启动后再突袭，否则主谋可能提前撤离。”
二人显然早与城防军通气——战斗刚爆发，地窟周边就陷入惨烈攻防。守军重点阻击该区域，入侵者则不断增兵。
“先让守军消耗敌军，”阿妮克冷静观察着战局宣布。
古辛紧盯着战场，搜寻塔奇伊的踪迹。那巫妖总在激战时频繁瞬移，即便隔这么远也令人难以锁定。
“每次跟丢他，我都觉得下一秒会被背刺。”古辛低声对扎克说。
“是啊，我懂那种——”扎克话音戛然而止。“你感觉如何？”扎克同样轻声回应道，“我和其他巫妖交手都赢过，但从来没能真正打败那个狗娘养的。而且他总爱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搞这种把戏。”
古辛习惯性地做了个近来安抚神经的小动作——他检查了标记中的钥匙感应机制。虽然从未收到过有效反馈，但这个举动总能提醒他最近确实取得过某些成功，通常能让他心情好转。
但这次，感应装置竟然真的传来了波动。他激动地集中精神解析标记传递的信息，结果——
“操。”古辛突然绷首身体，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咒骂。
“怎么了？”扎克立刻警觉起来。
“我找到奎塔克-伊切尔了。”古辛咬牙切齿地指向左侧某处。那个巫妖就静静站在建筑物旁，漠然旁观着战局却未加干预。
“噢。”扎克顺着指引立刻发现了巫妖的身影，“他他妈站在旁边看戏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现在也懒得琢磨。”古辛说，“重点是——我感应到一把钥匙了。”
“嗯？”扎克顿时来了精神。
“记得奎塔克-伊切尔永远戴着的那顶王冠吗？”
扎克茫然片刻，突然脸色扭曲地啐了一口：“你他妈在逗我？”
但古辛确实没开玩笑。根据标记显示，奎塔克-伊切尔头上那顶正是雷亚帝国皇冠，五把时间循环逃脱钥匙之一。
“这次重启真是惊喜不断啊。”古辛长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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