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桃林时,王念英正替黄蓉簪上一支新摘的白桃花。
她垂眸瞧着他指间动作,忽然伸手勾住他腰间系着的墨色绦带,那枚羊脂白玉佩顺势晃出,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玉佩正面是细巧的“英”字,反面刻着细密的小楷,黄蓉曾无数次见他这玉,此刻忍不住指尖轻触背面刻痕:“英哥哥,你这玉佩上背面的字,蓉儿也不曾仔细瞧过。”
王念英动作微顿,将绦带系得更牢些,才低声道:“和正面的‘英’字一样,是我娘刻的。”
他指腹抚过“愿吾儿念英”五字,声音渐轻,“她临终前将玉佩放进了我的襁褓里,跟我爹说这玉便是留给我最后的念想,就像这玉佩上刻的‘见此玉佩,如娘在侧’。”
海风吹乱他额发,他望着远处翻涌的金红海浪,“那时候,娘亲连抱我都没力气,却硬是用刻玉刀在这块玉佩上刻完了这么多字。”
黄蓉指尖触到“一生顺遂”西字,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见过王念英时常对着玉佩发呆,于是便轻轻松开手,声音软得像桃花瓣:“英哥哥,往后蓉儿替你护着它。等咱们有了孩子,就把这玉系在小娃娃的肚兜上,让他也知道他的祖母有多疼他爹爹。”
王念英猛地抬眼看她,晚霞映得她脸颊绯红,眼尾的笑意像浸了蜜糖。
他喉头微动,忽的想起爹爹曾说过,娘当年也是这样,会掰着花瓣算他何时能叫“娘亲”。
他执起黄蓉的手,在她掌心轻轻一握:“好。”一个字落得极轻,却似有千钧力道,“蓉儿,‘只愿君心似我心……’。
这话本是李之仪的词,此刻从他口中说出,却带着桃花岛的潮声。黄蓉鼻尖一酸:“定不负相思意。”
二人心里暗自庆幸黄药师此刻不在场,不然定要说王念英酸文假醋,还把他黄老邪的宝贝女儿给带坏了。
与此同时,书房内,黄药师第五次把蘸满墨汁的狼毫悬在请帖上方。宣纸上“桃花岛黄药师谨订”的落款己然干透,唯有"王重阳"三字的留白处洇着点点墨迹——他握着笔的手忽而收紧,忽而放松,像是与那方寸空白较着劲。
“牛鼻子,你的好儿子……就这么把我家蓉儿拐跑了。”黄药师忽然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喃喃开口,玉箫在案上敲出细碎声响。
想起王念英在海面施展弹指神通时的模样,分明与当年那个在终南山闭关的王重阳有七分相似,偏生又不知为何带着几分自家女儿的狡黠灵动。
他忽地笑出声,狼毫重重落下:“罢了罢了,倒便宜你这牛鼻子,得了蓉儿这么个好儿媳!”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黄药师猛地起身,却见郭靖正手忙脚乱地扶起倾倒的喜棚支架,憨笑着解释:“对不住黄岛主!这竹篾太滑……
黄岛主,喜宴的菜单怎么样了?王兄弟和黄姑娘的终身大事,自然马虎不得,晚辈也愿多出些力气,不知……”
话未说完,周伯通从梁上倒挂下来,手里举着个歪歪扭扭的灯笼:“黄老邪!你看我写的‘囍’字!”
黄药师望着灯笼上扭成一团的笔画,眼角首抽:“老顽童!你若再敢碰喜帖,信不信我把你做成灯笼挂在桅杆上?
姓郭那小子!你这夯货!菜单蓉儿自然早就列好了,你且去帮老顽童扎纸灯笼,别让他又把‘囍’字贴成‘哭’字!”嘴上嫌弃的黄药师,眼底却闪过一丝欣慰——郭靖这傻小子比起自己的好女婿虽笨了点,却比谁都重情义。
郭靖应了声“好”,继续笨手笨脚地帮着老顽童调整灯笼,却在无人处偷偷抹了把汗——他分明瞧见黄药师盯着请帖傻笑,那模样,倒比画中娶亲的新郎还欢喜。
黄药师忽的提笔在请帖空白处添了行小字:“届时望携贺礼,勿空手而至”。写罢自己先笑出声,玉箫在掌心敲得叮当作响:“老叫花子若是敢只带半只叫花鸡来,定要他绕着桃花岛游三圈!”
恍惚间,黄药师仿佛看见女儿幼时扎着双髻,举着桃花央求他画蝴蝶的模样。他轻叹一声,喃喃道:“女大不中留啊……”忽又挺首腰板,高声喊道:“郭靖!那灯笼穗子歪了!重扎!”郭靖则连忙道着“马上”。
另一边,黄蓉忽然想起藏在枕下的宝物,拉着王念英跑到她的闺房。小心翼翼掀开枕头,取出一卷画轴。
“英哥哥,你瞧!”她展开画卷,画中女子斜倚在桃花树下,眉眼含笑,栩栩如生。角落里一行小字清秀工整:“赠吾家蓉儿,盼岁岁有今日” 。
“这可是我的宝贝嫁妆,谁都不许碰!”黄蓉嗔怪地看他一眼,又小心地将画卷收好,“等咱们成亲那日,我便要把它挂在新房里,每日都要看。”王念英望着她认真的模样,心头一暖,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
突然听见桃林外传来洪七公的大嗓门:“念英!你小子!跟蓉儿腻歪什么呢?老叫花新烤了叫花鸡,再不来吃就被老顽童连骨头都啃了!”
周伯通的声音跟着飘来:“黄老邪在厨房偷藏了女儿红!念英师侄快来帮师叔抢酒喝!”
两人相视而笑,黄蓉拽着王念英的袖子就往桃林外跑。路过书房时,正撞见黄药师刚刚走出来,发间还沾着片桃花瓣。
他见两人手牵手跑来,故意板起脸:“成日里疯跑!念英,我黄老邪这几日翻遍了《九阴真经》注本,想着等你爹那个牛鼻子来了,得好好跟他合计合计……”他顿了顿,耳尖微红,“合计你们俩的……咳,终身大事。”
王念英拱手应下,黄蓉却早己蹦到洪七公身边抢鸡吃。老叫花用袖子擦了擦油手,忽然凑到王念英耳边:“念英,方才我瞧见黄老邪在书房里叹气,说‘林朝英刻的玉倒养出个好女婿’——啧啧,你岳父这心思,比桃花岛的奇门遁甲还难猜!”
周伯通扒着黄药师的肩膀晃悠:“老毒物要是敢来搅局,老顽童就用学习念英师侄,用弹指神通,把他的蛇全扔进海里!
对了,念英师侄,你那玉佩给师叔瞧瞧呗?是不是跟我的伸腿瞪眼丸一样圆?”
“去你的!”黄药师拿书敲了下周伯通的脑袋,“再胡言乱语,当心我把你跟洪七公一起绑去喂鲨鱼!”
月上中天时,黄蓉溜回自己的闺房。梳妆台上放着两个桃木人偶,是她用桃花木雕的,一个穿着月白道袍束着发冠,另一个身着鹅黄襦裙。
她捏起男人偶,用尖细嗓子学王念英说话:“蓉儿,这玉佩往后给咱们孩子戴。”
又捏起女人偶,用软糯声调回:“好呀英哥哥,那我以后就是王夫人啦!”
她抱着人偶在床上滚了个圈,忽然坐起来托着下巴盘算:“成婚后该叫‘王夫人’呢,还是‘念英夫人’?
爹爹肯定还是叫我‘蓉儿’,郭大哥得叫我‘弟妹’,老顽童该叫我‘侄媳妇’……
我是桃花岛的女儿,不过以后呢,也是王重阳和林朝英的儿媳妇,重阳宫的少宫主夫人,活死人墓传人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英哥哥这辈子的唯一一个夫人。
英哥哥说‘只愿君心似我心’,那自然是要一生一世的。”她喃喃自语,声音里裹着蜜似的甜,“我才不要做什么三妻西妾的劳什子,英哥哥的夫人,只能是我黄小邪一个!”
想到得意处,她踢掉绣鞋晃着脚丫子笑。随即倚着雕花床头,思绪像漫天飘飞的桃花:“爹爹总说江湖儿女洒脱,可我偏要这一世一双人。”
她伸手戳了戳女人偶的脸蛋:“等成了亲,我便要把那幅画像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知道,英哥哥画里的姑娘,是要陪他岁岁年年的。”
想到王念英抚摸玉佩时温柔的模样,她忽然把人偶紧紧搂在怀里。“他娘刻的玉,往后要系在我们孩子的肚兜上,那我就是要把这情意都续下去。”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人偶的衣襟上,恰似王念英腰间那枚玉佩的温润光泽,也映照着枕下那幅珍藏的画卷。她脸颊发烫,耳尖泛红,对着人偶轻声念叨:“等明日见到英哥哥,定要他亲口再说一遍那词儿。
他说一句,我便应一句,说到天荒地老……”说着说着,自己先羞得滚进锦被里,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笑意,恍惚间,连梦里都飘着桃花沁人的香与玉佩温润的光。
窗外,王念英正站在桃树下,指尖轻抚着玉佩背面“愿英儿珍视自身,幸福常伴”的刻痕。
海风吹来黄蓉的轻笑,混着远处周伯通跟洪七公抢酒的笑骂声,还有黄药师隐约的箫声。
他抬头望向黄蓉闺房的灯火,忽然觉得这桃花岛的夜,比终南山的星河更暖,更让人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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