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手术灯光下，李鑫安静地躺在生物医疗舱内。六条银白色的精密机械臂在他面部上方悬浮，尖端闪烁着淡蓝色的微光，像一群优雅的机械蜻蜓。
"神经阻断开始。"
随着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李鑫感到面部传来一阵细微的酥麻感，像是被极细的静电轻轻拂过。知觉迅速消退，只剩下一种奇异的漂浮感。
"表皮层重塑启动。"
最纤细的两条机械臂前端展开纳米级手术刀，以几乎不可见的精确度在发际线处划开一道微创切口。没有流血，切口边缘立即被生物凝胶密封。李鑫通过医疗舱的反射镜，看到自己的面部皮肤被轻柔掀起，露出下方健康的肌肉组织。
"骨骼微调程序运行中。"
较粗的机械臂移动到他的颧骨位置，尖端伸出微型骨雕器。高频声波精确地震动着骨骼表面，将原本略显尖锐的颧骨线条调整得更加圆润。鼻梁处的软骨被重新塑形，变得更加挺拔。
"真皮层重构进行。"
一组更精密的机械臂开始工作，喷出淡金色的生物纳米材料，在肌肉组织特定位置进行填充和调整。李鑫看到自己的下颌线条变得更加方正，眉骨轮廓略微降低，整个面部气质从原本的书卷气变得更加沉稳内敛。
"毛囊重置中。"
细如发丝的探针插入他的发际线和眉部区域，调整毛发生长角度和密度。连睫毛的长度和弧度都被重新设定，让眼神显得更加平和。
整个过程中，医疗舱内只有机械臂运作时轻微的嗡鸣声。李鑫闻到了淡淡的薄荷味消毒剂和某种促进细胞再生的生物制剂气息。时间仿佛静止，只有反射镜中那张逐渐改变的面孔提醒着手术的进展。
"表皮层重组完成。"
最初剥离的表皮被重新覆盖，纳米缝合器以分子级别的精度将边缘完美接合。一层柔和的淡绿色生物光照射在他的面部，加速细胞再生。
"术后恢复期：90分钟。"
当李鑫坐起身时，医疗舱的镜面映出一张既陌生的脸——轮廓更加刚毅，五官比例微调后显得更加普通，但眼神依然是他自己的。他伸手触碰新面孔，指尖传来的触感光滑自然，没有任何手术痕迹。
"很成功。"
银色面具不知何时出现在医疗舱旁，红色眼睛微微闪烁。他递过一个全息平板：
"你的新身份。"
投影展开，显示出一份完整的身份档案：李鑫，22岁，自由机械维修师。档案中包含详实的教育记录、工作经历，甚至还有社交媒体活动轨迹。
"按照你的要求，非常普通。"
面具男的电子音中带着一丝调侃。
李鑫仔细翻阅资料。这个身份完美保留了他的本名，但背景设定为一个普通的机械工程师。没有激进的政治倾向，没有引人注目的经历，普通到不会引起任何额外关注。
"生物特征记录己经更新，"
面具男补充道，
"包括指纹、虹膜和面部识别数据。"
李鑫走向全身镜。镜中人身材依旧消瘦，但面部线条更加粗犷，配合略微调整的发型和肤色，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只有当他刻意做出某些表情时，才能隐约看出原本的影子。
"适应期约24小时，"
面具男说，
"表情肌肉需要时间协调。"
李鑫尝试着笑了笑，镜中的"陌生人"回以一个自然的微笑。这感觉很奇妙——他依然是李鑫，却又拥有了一个全新的外壳。
"记住，"
面具男的红色镜片亮度提高，
"虽然容貌可以改变，但深层生物特征无法完全伪装。如果遇到基因级别的生物扫描..."
"我知道风险。"
李鑫打断他，仍在适应镜中人的表情变化，
"己经足够了。"
面具男红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有时候，最完美的伪装就是不需要改变太多。"
医疗室的自动门滑开，一束阳光照进来，落在李鑫的新面孔上。从现在开始，他将以这个全新的"李鑫"身份生活下去，然后对神域堂进行反击。而这一次，他将不再是被动防守的一方。
暖黄色的灯光在包厢里流淌，将餐桌映照得泛着蜂蜜般的光泽。李鑫的叉子划过瓷盘，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几乎是以一种虔诚的姿态在进食，每一口都咀嚼二十次以上，让食物的香气充分在口腔里迸发。几个月了，自从哈迪斯那柄特制的手术刀刺穿他的腹部，破坏了他的消化系统后，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常进食。
"慢点吃。"
银色面具下的电子音依旧平稳，但视线始终没离开李鑫微微颤抖的右手，
"你的胃部肌肉还没完全恢复。"
李鑫充耳不闻，又叉起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马铃薯。外皮酥脆，内里绵软，带着迷迭香的芬芳。这种最普通的食物此刻却让他眼眶发热——活着的感觉如此真实，通过味蕾传遍全身。
"知道吗，"
他突然开口，声音因为久未进食而略显嘶哑，
"躺在床上这些天，我一首在想一件事。"
面具男没有接话，只是将水杯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我在想，"
李鑫灌了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神域堂那些穿白大褂的畜生们，是不是也像人一样吃饭？"
他的叉子狠狠划过瓷盘，发出刺耳的声响，
"在活生生解剖了一个孩子后。"
包厢里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低。
"你准备怎么行动？"
面具男问道，这次语气更加凝重。
李鑫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牛排，刀刃与瓷盘相触，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我说了，还没想好。"
他抬眼，目光如刀，
"但肯定不会像你们那样，写报告、等批示、走流程。"
红色又闪烁了一下：
"掌握好分寸。"
电子音里罕见地带上警告的意味，
"别让自己也变成和他们一样的罪犯。"
"哈！"
李鑫突然大笑，笑声在包厢里回荡，却毫无温度。他放下刀叉，金属与瓷器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知道为什么你们永远抓不住神域堂的核心成员吗？"
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
"因为你们太在乎'分寸'了。"
"屠龙者终会成为恶龙。"
面具男一字一顿地说，银色面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李鑫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你看过那些实验录像吗？"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完整的，未经剪辑的。"
面具男抬起头，这是他又一次表现出犹豫。
"我看了。"
李鑫的指尖触碰冰冷的玻璃，
"几十个小时的素材，一秒不落。"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那些人在最后时刻，都是意识清醒的。"
他转过身，眼中跳动着幽暗的火光，
"因为他们需要用这些人的恐惧来卖钱。"
包厢里安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你相信人是有灵魂的吗？"
李鑫突然问道，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不相信。"
面具男回答得干脆利落。
李鑫走回餐桌，手指划过杯子边缘，发出细微的嗡鸣。
"你应该相信。"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因为灵魂可以做肉体做不到的事。"
"比如？"
"比如窥探记忆。"
"比如跨越生死的界限。"
他的目光穿透面具，仿佛要看进对方灵魂深处，
"比如让一个死去十几年的战士，再次重生，回来完成他的任务。"
面具男的坐姿明显僵硬了一瞬。他看着李鑫半边脸庞。在这一瞬间，面具男似乎看到了两张脸重叠在一起——年轻的许长歌，和另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许星海。
"要找神域堂复仇的灵魂太多了。"
李鑫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特别的容器。"
他的手指轻叩太阳穴，
"一个能承载所有愤怒与痛苦的容器。"
李鑫的眼中倒映着跳动的烛光，却看不到一丝温度。
"而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容器。"
面具男猛地站起身，红色镜片后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
"坐下。"
李鑫轻声说，语气平静得可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想知道你的秘密，也请你不要窥探我的秘密。"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包厢里蔓延。最终，面具男缓缓坐回椅子上。
"你到底是谁？"
电子音里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李鑫微笑着，灯光在他新换的脸上投下阴影：
"我是李鑫，一个来讨债的幽灵。"
他啜饮一口，喉结上下滚动，
"只不过，我要讨的不仅是自己的债。"
夜色中的灯像一双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场发生在餐厅里的诡异对话。而在更远的黑暗中，无数冤魂似乎正在低语，等待着复仇之日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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