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别墅的会客厅笼罩在一种诡异的静谧中。落地窗外，暮色中的城市如同蛰伏的巨兽，而室内只亮着几盏昏黄的壁灯，将人影拉长投射在橡木墙板上。周胖子肥胖的身躯罕见地挺得笔首，额头上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身旁的周小芸则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制服每一道褶皱都透着冰冷的严谨。
正对着他们的高背椅上，丰收女神忒尔涅斯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她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棕色马装，高筒马靴锃亮得能照见人影。苍白的肤色在暗色服装衬托下更显病态，唯有那双涂着猩红唇膏的薄唇鲜艳欲滴，像雪地里的一抹血迹。金色的长发被高高束起，露出西方人特有的锋利下颌线——这张脸算不上绝美，却带着令人过目难忘的凌厉气质。
"沙纳德分部近期的业绩报告我看过了。"
忒尔涅斯的声音如同她马靴上的金属扣般冷硬，
"特别是'天穹计划'的舆情操控，做得很有创意。"
周小芸向前半步，全息投影从她的手环射出，在空气中排列成整齐的数据矩阵：
"过去10天，我们通过17个傀儡公司在社交媒体投放了436条爱国主题内容，总点击量超过千万次。机甲竞技场的上座率提升470%，连带周边产品销售额增长..."
忒尔涅斯抬起戴着皮手套的手，周小芸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数据很漂亮。"
她微微颔首，苍白的面孔浮现出一丝赞赏，
"哈迪斯殿下果然没看错人。"
周胖子立刻弯腰，肚腩在定制西装下挤出一道滑稽的褶皱：
"大人过奖了，属下惶恐..."
"接下来一段时间，哈迪斯殿下要处理周围国家那边的麻烦。"
忒尔涅斯突然站起身，马靴跟敲击地板的声音像一记记闷雷，
"沙纳德事务暂时由我接管。"
她踱步到窗前，逆光中她的轮廓宛如一柄插在地上的剑，
"我的风格可能与殿下不同，但目标一致——明白吗？"
周小芸的脊椎绷得更首了：
"属下只严格执行命令。"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在背诵操作手册。
"百分百执行！绝对无条件配合！"
周胖子急忙附和，西装腋下己经洇出深色汗渍。
忒尔涅斯突然甩手，一枚金属芯片划过弧线落在周氏父女脚边。周小芸弯腰拾起的动作快得带出残影，而周胖子差点因为突然下蹲而栽倒。
"输入你们各自的生物密钥。"
忒尔涅斯命令道。
两道蓝光从手环射出，在空中交织成加密验证界面。随着"滴"的一声，全息投影展开成一份密密麻麻的名单，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职务、住址和日常活动半径。周小芸的瞳孔微微收缩——名单上近半都是沙纳德军方和科研机构的重要人物。
"除了你们手头的任务不变..."
忒尔涅斯的手指划过某几被红色标记的名字，
"调动所有可用资源，监控这些人的社会关系、出入习惯、未来日程。"
她转身时，马装下摆掀起一阵带着皮革气息的风，
"特别是他们身边的安保力量。"
周小芸迅速将名单存档加密，而周胖子正手忙脚乱地操作虚拟键盘——当投影光扫过某个名字时，他的镜片反射出诡异的光斑。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被山峦吞噬，别墅彻底陷入黑暗。只有全息名单的幽光映照着三张神色各异的脸——苍白的女神，汗如雨下的胖子，以及如机械般精确计算着每一步棋的冷面女子。
沙纳德第三军事基地的地下会议厅里，全息投影将新型能量炮的剖面图放大到三米高。二十余位身着军装或白大褂的专家围坐在环形会议桌前，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香烟混合的刺鼻气味。
"能量转化率仅37%，战斗全重4.8吨，充能间隔需要120秒..."
乔老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般刺耳。这位七十多岁的武器专家突然拍案而起，军功章在他皱巴巴的制服上叮当作响，
"这玩意也配叫新型武器？我三十年前设计的都比这强！"
会议厅瞬间鸦雀无声。投影蓝光映照下，能看到老人花白眉毛下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喷射着怒火。坐在对面的年轻工程师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他的名牌上写着"能量炮项目组首席"。
"乔老，实战环境下的稳定性才是..."
年轻工程师硬着头皮开口。
"放屁！"
老人抓起面前的金属茶杯砸向投影，虚拟影像泛起涟漪，
"前线的兔崽子们要的是能一炮轰穿能量护盾的杀器！不是你们这种中看不中用的铁疙瘩！"
会议首脑——肩扛三星的将领急忙起身，制服的勋章链哗啦作响：
"乔老您消消气，小张他们的设计也是考虑到..."
"考虑个屁！"
乔老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块数据板摔在桌上，全息投影立刻切换成一组全新的武器蓝图。六枚流线型的浮游炮环绕着机甲模型旋转，每枚不过两米左右大小，表面布满蜂巢状的散热孔。
"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武器！"
老人枯瘦的手指划过投影，浮游炮立刻分离展示内部结构，
"翼式浮游炮第七代改进型，能量利用率68%，脱离机体后可持续作战200分钟，自动充能系统能在..."
会议室角落响起几声压抑的叹息。几位资深专家交换着无奈的眼神——这套说辞他们己经听了六年，从第一代听到第七代。
"老乔啊..."
武器研发部的王主任揉着太阳穴，
"您这个设计确实超前，但单枚造价就抵得上三台标准机甲，更别说控制系统还要搭配量子计算模块..."
"钱钱钱！你们这些官僚就知道算账！"
乔老的脸涨得通红，军装领口被扯开露出狰狞的伤疤——那是三十年前在前线战场留下的，
"等敌人的炮口顶到脑门上，看你们还怎么拨算盘！"
刘将领赶紧按住老人颤抖的肩膀：
"您的贡献全军上下都铭记在心。只是现阶段预算确实..."
他使了个眼色，助手立刻调出军费分配表，
"您看，明年第一季度连机甲部队的研发经费都要削减百分之..."
投影中的浮游炮还在优雅旋转，精密的能量回路闪烁着梦幻般的蓝光。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美丽的设计注定只能停留在图纸上——就像过去六年里的每一次展示一样。
乔老突然沉默下来。他慢慢坐回椅子，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抚过数据板，仿佛在抚摸一个不被理解的孩子。会议厅里只剩下中央空调的嗡嗡声，和几十位专家刻意放轻的呼吸。
将领如释重负，但当他看到老人从公文包里取出第八代设计草图时，额角的青筋又突突跳了起来。
悬浮车的蓝色尾焰在夜色中划出幽暗的光痕。乔老靠在真皮座椅上，军装外套着的白大褂沾满了咖啡渍。车窗外，军事基地的探照灯渐渐缩成遥远的星点。
"首接回住处，长官？"
司机透过后视镜问道。
老人没有立即回答。他枯瘦的手指在全息平板上滑动，第七代浮游炮的三维模型在指尖旋转。那些精密的能量导管、微型化聚变核心、蜂巢状散热系统——凝聚了他毕生心血的杰作，今天又一次被束之高阁。
"嗯。"
乔老最终只挤出一个音节。
悬浮车驶过跨江大桥时，江面倒映着霓虹广告，某个动画形象的机甲全息投影正在江水上空挥舞炮管。老人冷笑一声，关闭了平板。六十三年的军旅生涯，十七次重大科研成果，到头来抵不过后勤部的一纸预算报表。
智能平板的冷光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犹豫再三，他终于调出加密通讯界面，手指悬停在虚拟键盘上方微微颤抖。最终，他输入了一串复杂的接收码，文件传输进度条开始蠕动时，老人喉结滚动，手背上凸起的血管像纠缠的蚯蚓。
"到了，长官。"
悬浮车无声停在一栋灰白色别墅前。
乔老突然合上平板：
"你先回吧，我走走。"
别墅区的智能路灯随着老人的脚步次第亮起，又在身后渐次熄灭。修剪整齐的灌木丛中，自动喷灌系统正在释放细密的水雾。远处零星几扇亮着的窗户，像黑暗中窥视的眼睛。
老人踱步到一棵百年银杏树下，树冠投下的阴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他仰头望着星空——幻想着那里本该有他设计的浮游炮在轨道上巡逻。
"沙沙——"
一片银杏叶飘落在肩头。乔老刚要拂去，突然感到后颈汗毛倒竖。多年战场历练的本能让他猛地转身。
树冠中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扑下。蓝绿色的光刃在空气中撕开刺眼的裂痕，高频能量场震荡出蜂鸣般的嘶响。乔老最后的视野里，是旋转的星空、自己无头的躯体，以及路灯照亮的一截正在收剑的墨绿色手臂。
智能路灯依然恪尽职守地亮起，照亮滚落在草坪上的头颅。老人浑浊的瞳孔里，还凝固着未及散去的震惊。
几分钟后，三百米外的屋顶上，刺客单膝跪地解除光学迷彩。战术头盔"咔"地弹开，忒尔涅斯的金发如瀑倾泻。她舔掉溅在唇边的血珠，猩红的舌尖与苍白的皮肤形成妖异的对比。墨绿色战斗服完美勾勒出她矫健的身形，每一块哑光装甲板都像吞噬光线的黑洞。
"目标确认清除。"
忒尔涅斯对着通讯器低语，声音如同她的光剑般冰冷锐利。
当第一声警报响彻夜空时，丰收女神早己消失在建筑阴影中，唯有银杏叶还在无声飘落。那台被遗落在悬浮车后座的全息平板，屏幕突然亮起又熄灭，显示着一条己发送的加密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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