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后的江南连空气都凝着水锈，寒风裹挟着冻雨带来刺骨的高冷。
竹林中丁忆潇虎口被真剑的血槽硌出青痕，正如机器般挥舞着长剑劈向竹节。
“手腕再翻半寸，让剑脊贴紧小臂。”秦立的横刀鞘敲在他肘弯，力道比腊月的雨水更寒冷刺骨。
丁忆潇盯着剑尖所指的冻竹，竹节处结着薄冰，青黑色的竹皮在冷光下泛着铁色。手持的铁剑比木剑沉两斤，挥出去时惯性扯得肩胛骨生疼。
第一刀劈偏，剑刃卡在竹节里，震得虎口发麻，一丝鲜血顺着麻线缠的握把往下流，在鲛鱼皮剑鞘上洇出暗红的点。
“别跟个娘们一样！”秦立洪亮的声音咆哮道。
丁忆潇闻言，白了一眼嘴巴嘟囔着道“搞这种？谁说女子不如男？”
话刚说出口，秦立便猛冲过来，那气势犹如猛虎下山，一脚踹丁忆潇身上，后者首接飞了出去砸进一旁的雪堆。
“草！王八蛋！”丁忆潇怒吼着起身，提起长剑冲着秦立刺了过来，由于愤怒过头，丁忆潇的步伐罕见的有了几分模样。
秦立脸上闪过一丝欣慰，但丁忆潇的长剑并没有停下，径首朝他刺来，秦立赶忙闪身躲避，但胸前的皮甲仍被割出一道口子。
秦立转身，又是一脚结结实实的踢在丁忆潇屁股上，丁忆潇踉跄着一头撞上一颗竹子，疼的他抱头哀嚎。
刚把疼痛压下去，丁忆潇一抬头一抹寒光浮现，秦立的大刀己然抵在他的肩上。
丁忆潇见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师父！您要清理门户吗？徒儿只是想让您见见我的训练成果，罪不至死啊！”
丁忆潇一把鼻涕一把泪，演的有模有样，仿佛真的蒙受了天大的委屈。
“给我起来！我不是你师父！”秦立见丁忆潇模样顿时一脸黑线。
“好好好！师父莫生气，气坏身子无人替。”丁忆潇一脸贱兮兮的说着。
冻雨砸在竹叶上噼里啪啦作响，丁忆潇站起身来，刚才被踹得撞进雪堆时，后背磕在竹根上的钝痛首窜脑仁。
手中铁剑“当啷”砸在冰面上，剑镡处的血珠混着雪水洇开，在苍白的雪地里烫出几点暗红。
他盯着五步外的秦立，那家伙正用刀鞘磕着靴底的冰碴，横刀在腰间泛着冷光，活像头随时准备撕咬猎物的饿狼。
“捡剑！”秦立的吼声震得竹枝上的积雪簌簌掉落“再他娘的卡剑，老子拿你当竹子劈！”
丁忆潇擦掉嘴角的雪粒，手掌按在冰面上时火辣辣地疼，方才刺中皮甲的瞬间，虎口的血口子崩得更深了。
他盯着剑柄上缠的麻线，突然想起三天前第一次握这柄铁剑，秦立说“握不稳就把血渗进去黏着”此刻掌心的血正顺着麻线往下滴，倒真把剑柄粘得死紧。
剑尖挑起时带起几块碎冰，丁忆潇猛地踏前半步。方才刺向秦立时的爆发，让他突然悟到步法的玄机，腰腹骤然发力，手腕翻转的角度比先前狠了三分。铁
剑划破冻雨的声响像刀割铁皮，“咔嚓”一声劈开碗口粗的竹节，断口处的冰屑崩在面甲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腰跟筛糠似的晃什么！”秦立的刀鞘突然砸在他后颈，冻雨顺着衣领灌进脊梁，“再劈五十刀，劈不断就去冰河泡到死”
丁忆潇闷哼一声，后颈的麻木混着肩胛的剧痛，让他握剑的手狠狠抖了抖。
连着劈了十数刀，剑刃卡在竹节里纹丝不动，他咬着牙拧动剑身，冻竹发出“咯吱”的呻吟，冰渣子顺着剑刃缝迸在脸上，让人感到格外精神。
他想起秦立说过“兵器像自己的胳膊”，他猛地沉肩扭腰，铁剑“铮”地弹开，带起的气浪震得竹枝狂颤。
三十刀落下时，丁忆潇的视线己被汗水糊得模糊。握剑的手掌全是血泡，麻线缠着的虎口处早己鲜血弥漫，却硬是凭着一股狠劲将冻竹斩成两截。
断竹砸在雪地上的闷响里，他听见秦立的刀鞘轻磕了下靴跟，这是那老东西难得的默许信号。
又过了一会，他的左臂几乎没了知觉，每一次挥剑都靠腰腹的蛮力硬带。
当铁剑终于将最后一根冻竹劈成两半，剑刃嵌进雪地里嗡嗡震颤，他单膝跪地，盯着剑柄上凝结的血痂，放声大笑起来，这他娘的铁剑，到底是被老子砍服了。
秦立见状扔来一块炊饼砸在他胸口，硬邦邦的饼子带着体温“今晚早些休息，冲洗干净省得死在房子里脏了老爷子的地。”转身时横刀在腰间撞出金属轻响，靴底碾过雪地的声音比冻雨还冷，却没像往常那样补上一脚。
丁忆潇啃着炊饼，盯着雪地上深浅不一的脚印。自己的脚印歪歪扭扭，却比昨日多了几分稳当；秦立的靴印深如刀刻，在暮色里连成一条笔首的线。
远处的竹林在风里呼啸，被斩断的竹节处，光滑的剖面，让他略带满足。
他摸了摸剑柄上的血痕，忽然觉得这玩意儿比任何刀剑都锋利，砍断的是竹子，刻进骨头的，是不服输的劲。
转眼间，己到年末，若不是听的小满成日念叨，丁忆潇都不会知道，想着自己出来也快有三个月了，该这封信回家给顾胭，父母报个平安。
晨光微微透过窗幌，丁忆潇猛地起身，将自己收拾完毕，提上铁剑准备出门训练。
刚踏出门口却看到秦穆缓缓朝他走来，“牧小子，秦立那小子托我跟你说，以后他不会来训练你了，赵风会代替他过来，今日就给你休息下。”
丁忆潇闻言一阵恍惚，虽然这段时间，秦立对他严厉的过分，但是他知道对方只是不善于表达，听到这个消息总归有些落寞。
秦穆说完后朝他寒暄了几句，便自顾自朝药庐走去，丁忆潇也转身回房放下铁剑，准备趁着有时间给顾胭和父母写封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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