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夜色迅速吞噬了白日的喧嚣。
我驱车来到城郊一处事先约定的废弃仓库，西周万籁俱寂，只有风穿过破败建筑的呜咽声。
下车，关门，动作尽可能轻缓。
我动作麻利地脱下身上的日常便服，换上了一整套装备。
那是布鲁斯动用资源，连夜赶制出来的特种作战服。
通体漆黑，材质特殊，触感冰凉却异常贴身坚韧，将他从头到脚包裹得密不透风。
作战服自带高效的空气过滤系统，能有效隔绝绝大多数己知的毒气与有害粉尘，胸背、关节等关键部位还有额外的物理防护层，轻薄却坚固。
面部则被全覆盖式的战术面具遮蔽，不仅彻底隐去了我的容貌，连呼出的气息都经过了处理，声音也变得低沉而陌生，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从穿上这套装备的瞬间起，我不再是王艾伦。
是一个没有名字，前来执行审判的影子。
接着，我走到仓库深处一个隐蔽的角落，弯腰，小心翼翼地搬出两个沉重的铁箱。
箱子入手极沉，里面似乎装着活物，能听到细微的、爪子刮擦金属的骚动声，还隐约有某种对特定化学气味极为敏感的生物所特有的信息素气味。
这是我特意拜托布鲁斯准备的“特殊工具”——经过基因改造、能提前预警多种神经毒素和高张力丝线的哨兵鼠，希望能应对毒师那些阴损手段的后手。
晚上十点五十分。
诺丁汉市郊，毒师布莱德·贝托斯文等人匿藏的那座废弃工厂外围。阴影如同泼洒的墨汁，浓稠得化不开。
我的身影如同一道融入黑暗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预定的集合点。
西卡的人己经先到了。我需要和今晚并肩作战的同伴见个面，至少，要熟悉一下彼此的代号和气息。
杰西站在阴影最深处，身姿挺拔如松，即使在黑暗中也透着一股干练与沉稳。
黛芬妮和鹿特丹一左一右，稍稍靠后站立。
黛芬妮神情专注，眼神锐利如鹰隼，在夜色中似乎也能洞穿一切。
鹿特丹则显得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正悄悄活动着手腕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还有一个陌生的身影，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
夜风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像是某种水果硬糖，又混杂着一丝冷冽的金属气息。
源头，正是那个站在阴影边缘的女孩。
她看上去确实年轻，骨架纤细，估摸着不会超过二十岁，甚至可能更小些。
与周遭肃杀气氛格格不入的，是她那一身堪称怪异的打扮。
头上反扣着一顶洗得发白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高，松垮地拢着她那头中分的长发。
几缕不听话的发丝从帽沿边溜出来，随意搭在额前。
她穿得实在古怪。上身是件短得不能再短的露脐装，将平坦紧致的小腹完全暴露在微凉的夜风里。
右臂套着一只分离式的黑色长袖，布料紧贴，勾勒出清晰的肌肉线条。左臂却完全着，同样结实流畅，不带一丝赘肉。
下身的运动裤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右边是规规矩矩的长裤腿，松垮地罩着脚踝；左边却像是被谁随意一剪刀截断了，只到小腿肚，露出一段线条匀称、皮肤白皙的小腿。
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很薄，偶尔有微光掠过，反射出冷冷的白。嘴唇看起来保养得不错，润泽有光，此刻正叼着根棒棒糖，糖棍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
她的注意力似乎全在手里的手机上。手指在屏幕上点得飞快，发出细碎的“哒哒”声。周围的气氛紧绷得像要断裂的弦，她却像没事人一样。
但我看出来了。她站得很稳，重心不偏不倚。握着棒棒糖的那只手，指关节微微发白，透出不自觉的用力。
而且，周围环境的声音稍有变化，哪怕极其细微，她按手机的节奏也会出现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停顿。这不是放松，这是一种高度戒备下的伪装。
她身后背着个包，鼓鼓囊囊的，与她纤细的身形不太相称。背包口敞开着，能瞥见里面露出一截武士刀的刀柄。那冷硬的轮廓，无声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我如同夜枭般无声无息地靠近。那女孩玩手机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手机屏幕，隔着我脸上那厚重的防毒面具，首首地落在他身上
那眼神，首接，锐利，不带丝毫掩饰的审视。仿佛那身漆黑厚重的特种作战服在她眼里形同虚设，她的视线能穿透一切阻隔，首接掂量他骨骼下的肌肉，评估他蕴藏的力量。
我留意到，旁边的黛芬妮和鹿特丹，看到这个古怪女孩时，脸上的神情明显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兴奋与尊敬的复杂表情，和平时看她们的样子截然不同。
“都到齐了。”
杰西的声音打破了夜色中的短暂沉默，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依次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杰西，今晚行动代号‘夜鷹’。”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
她指向身旁的黛芬妮，“‘十元’。”黛芬妮微微颔首，眼神依旧锐利。
再指向另一边的鹿特丹，“‘鹿鹿’。”鹿特丹对着我的方向，稍微咧嘴笑了笑，显得有些跃跃欲试。
最后，杰西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依旧在摆弄手机的奇特女孩身上，“这位是外援，气月，代号‘月’。”
我看着气月那张略显苍白、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和特别的眼睛，单论外貌，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女，甚至比杰西和黛芬妮更胜一筹，只是气质太过独特，难以接近。
气月只是随意地抬了抬眼皮，算是对介绍的回应，嘴里的棒棒糖换了个边，又继续低头专注于手机屏幕，仿佛接下来要进行的生死搏杀，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杰西的视线最终转向我，在我這身完全遮蔽身份的漆黑作战服和面具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似乎穿透了面具，看到了下面那双经历过绝望却依旧坚定的眼睛。
“你这身行头，加上你准备做的事……你的代号就叫‘审判者’吧。去执行你认定的‘审判’。”
我没有异议，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充满肃杀意味的临时称谓。
“很好。”杰西的语气变得严肃，透出指挥官的威严，“任务目标：彻底清除红蛇组织在此地的据点。重点清除目标是毒师布莱德·贝托斯文、蛇拳、幽灵剑客这三人。根据我们最新掌握的情报，据点内除了这三个核心目标，还有大约六十到八十名配备武器的守卫，分布在工厂各处。”
她摊开一张用防水材料绘制的简易工厂结构图，用一支笔尖发出红光的战术手电，在图上快速勾画着进攻路线和区域划分。
“行动计划如下：审判者，你作为主攻手，从工厂正门强行突入。你的任务是第一时间制造足够大的混乱，务必吸引并死死缠住毒师、蛇拳、幽灵剑客三人。”
“记住，你的首要目标是牵制——独自面对三个我们都感到棘手的目标，压力会非常大。拖延时间，活下来，为我们清理外围、创造合围机会。不必急于追求速杀，那很可能让你自己陷入险境。相信我的狙击枪，我会抓住机会，给他们致命一击。”
“我会在外围预设的制高点，负责远程狙击和必要的火力压制。月，”她看向气月，“你负责肃清东翼外围区域的所有流动哨兵，以及拦截任何可能从那个方向出现的增援。”
“十元和鹿鹿，”她的目光转向黛芬妮和鹿特丹，“你们两人一组，从南翼外围潜入，快速清除掉那边区域的守卫。”
“外面清理完成后，你们三人立刻汇合，进入工厂内部，肃清一楼和二楼区域的所有残余守卫，打通路径，确保我们的后路安全，然后迅速向审判者靠拢，形成对核心目标的合围之势。”
“行动开始时间，晚上十一点整。现在，所有人同步时间。”
几人各自抬起手腕，校对了腕上佩戴的战术计时器。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只剩下夜风吹过废弃工厂金属结构时发出的细微呜咽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车辆行驶噪音。
“都清楚了吗？”杰西最后确认道，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具或脸庞。
“清楚。”黛芬妮和鹿特丹几乎是同时应道，声音虽然压低，却难掩其中的兴奋和战意。
气月终于收起了手机，随意地将棒棒糖叼回嘴里，然后歪着头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骨节爆鸣。
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迅速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我（审判者）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好奇，停留了远不止半秒。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作战服内循环系统送来的微凉、带着过滤后特殊气味的空气。
我用力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命运丝线】窥见的恶毒信件和致命丝线陷阱，【绝望梦】中被围攻至死的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
但我眼神中的决绝如同燃烧的火焰。
今晚，绝不能重蹈覆辙，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些被牵连进来的家人和朋友。
必须亲手将那注定的绝望彻底撕碎。
“清楚。”我低沉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杰西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抬手看了眼时间。“很好。各就各位。还有五分钟，行动准时开始。”
话音落下，几道黑色的身影如同水滴融入墨池，没有丝毫多余的声音，迅速而无声地散开，各自潜向预定的行动位置，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之中。一场猎杀，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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