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外边便传来一声冷笑。
“哟，今儿个可来得不巧，卫国公大人公务繁忙，倒是妾身唐突了！”虢国夫人蚀骨销魂的声音传了过来，声到人道，只见她一身朱色大氅真闯了进来。
一众官员见虢国夫人首闯了进来，纷纷起身相避。
杨国忠本来想硬气一下的，可偏生这硬气在虢国夫人一开口的时候便即烟消云散，急忙爬了起来，满含笑意，陪着小心：“大半夜的天冷的紧，阿妹怎么过来了！”
说话间，几个官员己经很有眼色的向虢国夫人行个礼，退了出去。
虢国夫人这才瞪了杨国忠一眼：“右相老爷大喜啊，这都是要出将入相了，妾身来给右相老爷恭喜恭喜也没这个资格了，还得在外边候着排班儿递名刺！”
“妹妹哪里话，这不是着实忙么，圣人派了一堆的差使下来，我这边忙到连口水都喝不上，绝不是有意怠慢了妹妹的！”杨国忠一边说，一边伸手来扶虢国夫人，要替她将那大氅脱了。
不料虢国夫人不领这个情，一斜身自己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道：“那好办，右相老爷要是忙不过来，赶明儿个随驾华清宫，我便跟圣人讨个情，替右相大人免了这些破事儿！”
“妹妹这哪里话，总归不是阿兄慢怠过妹妹不成！”杨国忠急忙赔着笑，虢国夫人能给他撑事儿，自然也能跟他坏事，真要去圣人枕头边吹上那么一两句，可够自己难受的。
“真要是怠慢我倒也无所谓，别害了咱们杨家就成！”虢国夫人径首到了正厅杨国忠的主位上，这才双手一拉，朱色大氅从她身上滑落，露出丝滑如玉的腰肢。
然后纤腰一拧，坐在了杨国忠的位子上。
杨国忠骨子里的邪火腾腾腾往上升，可听着虢国夫人这话里有话，只好硬生生将这邪火压下来，“阿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来问你，对太子你是什么态度，保还是弃！”虢国夫人开门见山地问。
杨国忠吓一跳：“阿妹，你这胡说什么呢，这种事情也是咱们臣子所能议论的！”
说着，左右看了一下，好在下人们都有眼色，虢国夫人一来，一个个远远的避开。
“别跟我打马虎眼，别以为我一个妇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朝堂上的那点子事，不比青康坊的青烟干净多少！”虢国夫人冷笑了一声，“李右相不就住平康坊么，怎么着，挪到了胜业坊就干净了！”
虢国夫人骂得难听，不过杨国忠被骂了不止一回两回，早习惯了，他现在脑袋飞转地猜测着虢国夫人的来意，她是受了谁的托来跟自己这边打探消息的。
裴府里有自己不少的眼线，这些天虢国夫人似乎跟几位朝中勋贵没多少往来，倒是前天嗣庆王李俅携王妃拜访过虢国夫人，据眼线报告说，这位嗣庆王是托虢国夫人为先庆王李琮的独女永平郡主托媒。
庆王李琮乃圣人长子，年初薨后被追赠了靖德太子，照例原永平县主便得了郡主的封诰，不过名义上是个郡主，实则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长安城那些世家的势利眼们不会娶一个失势的郡主娘娘，可好歹也是郡主，总不能嫁个寒门穷酸。
所以李俅找上了虢国夫人帮忙说媒，不过杨国忠从内廷得到的消息，让虢国夫人保媒却是圣人的意思。
那么虢国夫人是替李俅来打探消息了？
杨国忠立即想起来，李俅现在可是奉旨节制左右卫，接了搜捕叛贼，营救太子的差使。
圣人都下诏让他营救太子了，为什么还跑到自己面前探口风？
杨国忠有些纳闷，然后便有些飘飘然，圣人的旨意是旨意，下边怎么办，还得自己这个准右相说了算。
这算是李俅要靠向自己？
他一个皇孙，亲阿爷谋反被废黜，嗣父又薨了，虽然追封了太子，这大位怎么轮都轮不到他头上，所以李俅让虢国夫人来探杨国忠的口风，意思就是在选边站。
如果保太子，那就舍了命的去救，如果弃太子，那就表面声势搞大点意思意思就成，说不定真找到了太子，背后还会捅一刀也说不定。
“怎么，不方便说么？”虢国夫人看杨国忠沉吟不语，冷冷道：“那就当我没来！”
杨国忠急忙上前一拦，道：“妹妹这哪里话，能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虢国夫人这才复又坐下，杨国忠便挨着虢国夫人一侧跪坐，说：“而今圣人并没有废太子的意思，咱们自然遵旨行事便是，太子倒了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虢国夫人有些不大确信，盯着杨国忠：“你可不是在哄我玩呢吧，圣人既然没有废黜太子的意思，为什么逼着太子两任太子妃被废？”
“这不是李老狗使坏么？”杨国忠笑着，拿罗希奭的话给自己充门面，“圣人怕李老狗专权，所以把太子爷推出来替他挡箭，李老狗整天跟太子过不去，圣人这边不是就过得安稳了？”
“前几天李林甫没死，你一口一个李右相，人这才刚咽气，就变李老狗了，你跟他有什么两样！”虢国夫人瞪了杨国忠一眼，话里虽然有讽刺的意思，但语气显然缓和了许多 ，“圣人当真没有废太子的意思？”
“那自然，好端端的废太子干什么？废了他又立谁？永王么，那可是太子抱大的，何况看那长相就不是人君！”杨国忠哼着冷气说，现如今圣人诸子中，似乎是永王最受宠爱。
永王母亲郭顺仪早逝，是以永王自小由李享抚养，甚见亲爱，不过自李亨当太子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些疏远，因为受圣人宠爱，有点夺嫡的心思也不意外。
不过永王受宠的原因，大概是跟他长得丑有关，患了歪脖子之症，不能正视，在圣人眼里是绝没有资格立太子的。
正因为如此，圣人才不会对他过分的猜忌，诸王之中只有永王可以自由出入十王宅，算是丑人有丑福。
虢国夫人听杨国忠这么说，己经信了六七成，然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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