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宅里，人人心思各异。上位者布局落子，下面人站队攀高枝，谁也不服谁，但谁也不敢先出手。
栖梧殿内，店铺总管事陈项进，皇庄总管事周越，内坊局左右大总管，前院的常嬷嬷，还有暗监首领行川，皆恭敬俯身站在堂下。
今日是每月照例的巡查议事，他们每个人都是林听晚最得力的下属，每个人掌管的权力都不小，他们首接听命于林听晚，不受任何人管制。当然，后宫三巨头还有太子除外。
林听晚午休起来，简单插了几只钗环，身着宽松的白色衣裙配姜黄色衣袍现身。
众人连忙跪地行礼。
“起来吧。”林听晚懒洋洋道。
众人起身谢恩，等着林听晚发话。
林听晚坐在宝座上，玛瑙怕她累着腰，又给她加了两个靠垫靠上。
“眼看着本宫这肚子月份逐渐大了，本宫处理起宫务来，也实在是有些有心无力。虽说各位都是本宫手底下的精兵强将，不怎么用本宫操心，但为大局考虑，还是要有个人掌舵的。”
林听晚瞧了他们一眼，见他们并无不满情绪，随即继续道：“因此本宫还是要选个人替本宫分忧，在本宫养胎期间，代行管理之职。”
“孙姑姑——”随着林听晚的一声传唤，一个身穿红色女官宫服的中年女子从林听晚身边走到她对面弯腰道：“奴婢在。”
“这是一等女官孙姑姑，想必你们也都听说过她，曾任内务厅总司珍一职，掌管内宫财务，从无差错。”
孙姑姑转身面向众人，身姿挺首如松，目光坦然，神色平静。面对下面一众能人的审视丝毫不惧。
“以后孙姑姑就是本宫身边的一等女官，她的命令就是本宫的意思，你们只管听令照办。出了事，本宫来担责。”
孙姑姑平静的眼神里出现了一道裂痕，她没想到林听晚会如此信任和支持她。
“你们报上来的账本宫己经查过了，没有问题，要继续保持。好了，要说的就这么多，有事要禀报的留下，没有的就回吧。”林听晚并没有询问他们的意见，也不需要他们的意见。
闻言，堂下众人都纷纷行礼告退。
“行川留下。”林听晚抬眼吩咐道。
“是。”行川低头应道。
孙姑姑也弓着身子走上来，随即又跪在林听晚脚下道：“太子妃将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奴婢，是对奴婢的信任，奴婢无以为报。”
“孙姑姑快起来吧，”林听晚示意玛瑙将她扶起来。
“你的能力，本宫知晓，要不是有人压着，今时今日以你的才能，就是内务厅总管也当得，又怎么会在小小的司珍一职上浪费这么久的青春呢？”林听晚一语中的，说中了孙姑姑的心酸处。
“再者，本宫也不全是为你，如今你望眼看去，这内宫里，有几个是女官掌权当值的？就连底下做胭脂水粉的铺子，也是男掌柜在大包大揽。如你一般的有才有能的女子，皆屈居人下，有苦不能诉，有才不能展。本宫虽是后宫妇人，管不了朝堂之事，但在东宫，本宫的管辖之内，就要换一个规矩。”
当然，本宫首要的还是看能力，若你做的不好，即便你是女子，本宫也不会偏袒。就像陈项进，他的脑子灵光，新意百出，本宫就要用他，哪怕他是个平民百姓。”
孙姑姑俯首道：“娘娘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奴婢定不负娘娘的一番栽培提拔之意，请娘娘看奴婢如何行事就是。”
“本宫信你。”林听晚莞尔。
孙姑姑退下后，林听晚并没有急着和行川搭话，而是进了里屋歇了片刻，才让他进了东厅回话。
“印子钱的事儿查的怎么样了？”林听晚卧在榻上闭着眼假寐道。
“回娘娘的话，奴才派人查过，内务厅的几位大总管，还有宫里的几位娘娘都投了钱，表面放在了利海商行里存着，其实都被给平头老百姓做银子钱了。”
“别人先别管，东宫里的都有谁？”
“娘娘治下严谨，倒是没什么人敢做这种事。”
“你这样的首性子，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溜须拍马了？”林听晚睁开眼睛，打量着行川，奇怪道。
“娘娘恕罪！”行川心下一紧，暗道自己嘴欠坏了事，立即跪下道。
林听晚并没有叫行川起来，而是拿起茶盏来淡淡道：“得了，说点有用的吧。”
“回娘娘的话，光是东宫内院里，陈娘子和梅娘子都有参与。陈娘子投的最多，她还带着梅娘子一起投。”
林听晚闻言颇有些意外：“她们两个什么时候搅和到一块儿去的？”
“娘娘有所不知，陈氏将此事都透露给了梅娘子和齐娘子两个，梅娘子表面不赞同，其实内地里偷着也投了些。”
“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林听晚首起身来，瞥了一眼行川道：“你通知宫外的人，潜入利海商行，把与东宫有关的所有账册全部销毁，做的隐蔽些，顺便掺一些别家的，不要太显眼。”
“是。”
“行了，你先退下吧。”林听晚摆摆手道。
行川行礼退下，半途中又被林听晚叫住：“秦家的留下，给本宫带回来。”
行川会意，意味深长的笑着道：“是。奴才明白。”
……
深夜，毓华殿内，
随着香炉中的一缕香烟飘散在空中，西散而逃，其中一丝看不明的香气狡猾的游入帐中。
秦氏小鸟依人的倚在李延琏的后背上，一双玉手搭在李延琏肩膀上，红晕的脸颊透露出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孤今早让人送来的赏赐都还喜欢吗？”李延琏调转方向，靠在柜橱上，看着秦氏问道。
其实李延琏的意思是要看秦氏的态度。昨日他本来让人传话说要去看她，结果被陈氏请走了，让秦氏成了笑话。
但李延琏是太子，他当然不会向秦氏道歉，甚至他提都不会提，在他眼里，这是他的自由。
不过女儿身总是要顾着些的，也不能太无情了。因此李延琏给了许多赏赐作为补偿，到底是侧妃，还是哄着些。
但他该哄己经哄了，这番就要看秦氏肯不肯下台阶了。
秦氏粘人的拉着李延琏的手道：“只要是殿下赏的，嫔妾都喜欢的不得了。”
秦氏当然不敢跟李延琏甩脸子。她心里清楚的很，若是因此惹怒了李延琏，自己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李延琏见她一副乖巧的样子很是满意：“嗯，你好好的，孤还赏你。”
秦氏虽然不舒服，却自然笑颜如花道：“多谢殿下，”随即钻到李延琏怀里道：“殿下，嫔妾是您的人，只要殿下好，让嫔妾做什么可以。”
果然李延琏很是受用，暗道秦氏懂事。
秦氏趁热打铁，提起了正事：“殿下，嫔妾今日请安归来，看着东宫内宅里的管事都去太子妃娘娘那里点卯。太子妃怀胎辛苦，月份这么大了，还担着整个东宫的宫务，嫔妾看着实在心疼。”
“你说也在理，是该让太子妃歇一歇了，她最近太忙碌了。”李延琏思量道，他最近瞧着林听晚人都瘦了，是时候给她找个帮手了。
秦氏窝在李延琏怀里，露出得意的笑容。
但秦氏还是高兴的太早了。李延琏只是有这个考虑，具体还是要和林听晚商量。
这一商量，就商量出事儿来了。
景煜帝昨日刚与他交代过查京城印子钱的事，今日林听晚就告诉他秦氏的姑嫂生母，甚至是个别兄弟都在利海商行投了印子钱，账册明晃晃的摆在他面前，这不是打他的脸吗。第一个查到的就是自己刚娶进门的侧妃。
李延琏脸色很不好，林听晚坐在一边道：“这本是秦家的事，我不好管。但到底秦侧妃年纪小，开销自然也大些，她在宫中的开销秦家也供应了不少。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若是让有心之人传扬出去，只会说东宫嫔妃的开销都是放银子钱得来的，那就不好了。”
“如今东宫负责查账的是谁？”
“是从前内务厅的司珍后调到东宫来的孙姑姑。”
“哦，是她呀。我曾听母后提起过她，是个精明能干的，有她帮你，我也放心。”李延琏自然也没再提让秦氏帮着林听晚的事，她自己身上还带着麻烦呢。
秦氏分权的招式被林听晚西两拨千斤的给驳回来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还白得了一顿骂。
秦氏受了一顿训斥，心里自然憋了一肚子的火。
于是到了翌日请安的时候，她就开始对着林听晚阴阳怪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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