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仁九年,景仁帝下旨,赐宸熙公主与羽林卫大将军霍昀缔结良缘。
大婚的日子就定在六月初八。
夜晚。
奉珍阁庭院中,一对对红木箱被太监们搬到相应的空地上,连绵至整个廊庭也装不下。
“九枝金树屏风一具,鎏金飞鸿球路纹银笼子两对,孔雀纹琉璃方盘西套……”
“七钿花树礼冠;蹙金绣云凤纹翟衣十二袭;金丝步摇十对;钏二十双;蜀地缭绫百匹;浮光锦,软烟罗,宝相花缎各百匹;波斯锦金线毯三十张……”
琳琅带着几队宫女,拿着嫁妆折子一本一本的仔细查对着。
光是端着托盘上的折子的宫女就有十几个。
屋内,林听晚与宸熙对坐而视,宸熙眼眶红红的,却又躲开了林听晚的视线。
“你的公主府就修建在皇宫边上,就算你不坐马车,走两步也就到了,有什么可伤心的?”林听晚安慰道。
宸熙撇撇嘴,落下一滴泪来,哽咽道:“母后就会哄我,以后儿臣出去了,想要回宫,又要禀报,又要提前请示,这里,就不是我的家了!”
“你瞎想什么呢?”林听晚无奈,揽住宸熙的肩膀,柔声道:“你永远是父皇和母后最疼爱的孩子,是这景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
这皇宫,当然也还是你的家。
你若不放心,母后便让你父皇下旨,允你自由出入宫门,不必禀报请示。你看如何?”
宸熙提着帕子,心情略有些平缓道:“这还差不多。”
“我可告诉你,任性归任性,你可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人家,知道吗?”
林听晚见自家女儿这个样子,倒不怕她受委屈,就怕她将人家欺负狠了。
“诶呀,母后~
儿臣知道的呀,您就放心吧。”宸熙娇声道。
林听晚睨了她一眼,不是很信。
随即叹了口气,罢了,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闯吧。
“母后,这是什么呀?”
林听晚回神,见宸熙拎着一方玉印向她询问着。
林听晚接过玉印,这印做的精细小巧,可上面雕刻的玉血莲却带着一股杀气。
“这是宜梦阁的印信。”林听晚淡淡道。
“宜梦阁?那不是一家青楼吗?母后怎的将这种产业交给儿臣了?”宸熙有些羞涩的抗拒。
“它表面上是青楼,但它其实,是京都乃至整个景国,最大的情报居所,有了它,天下之事,没有你不知道的,就连太极殿里的那位,收到的消息,都未必有你的快。”
宸熙瞪大了眼,她知道自己的母后很强大,但她不知道林听晚的势力,己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你与霍昀,本当夫妻同心,坦诚相待。
只是有的事,你不能全告诉他。你得为自己留个底牌。”
说着,林听晚从自己手上取下一枚黑耀石戒指,将它放在宸熙手里,而后握紧她的手道:“这是母亲麾下,能调动的所有暗卫,从今以后,他们就是你的了。”
“母后,这些东西你都给我了,那你呢?”宸熙急切道,她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将护身的凤凰羽毛统统拔下来,插在自己身上。
“你以为,母后如今,调动他们,还需要什么印信吗?”
宸熙闻言倒吸一口气,她抬头望去,林听晚满是自信的眼神告诉她,如今林听晚的地位,远超她的想象。
“这些是留给你保命的,也是保江山的。
以后无论那张龙椅上坐的是谁,他们都得敬着你,供着你。
当然,如果他们忌惮你,你可以交出一部分保命,但要给自己留一些。”
说到这,林听晚的眼眶也开始起来,她伸手抚着宸熙额间的碎发,笑着道:“一晃的时间,我的娇娇都己经长大了,要嫁人了。”
“母后……”宸熙最受不了这些了,实际上也是妈宝女一枚呢。
“我舍不得你,我能不能不要成亲了~”
“傻孩子,这世道,怎么能不成亲呢?那些或酸或甜的滋味,总得你自己去尝。”
宸熙窝在林听晚怀里,紧紧的抱着林听晚的腰不说话。
“可若那滋味是苦的,你就要想办法让自己甜起来,母后虽不能给让你做鹤立独行的那个,但却能给你推倒一切的底气。”
眼看着天快亮了,林听晚将宸熙牵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略带稚嫩但却己露绽放之相的女儿,林听晚虽不忍,但还是强忍泪水道:“以后的路,要自己慢慢走,就算是没有母后为你挡着,你也要为自己挺着。
不要害怕,往前走,别回头。”
……
“宸熙公主携驸马,拜别陛下,皇后娘娘!”
随着司礼监大声传报,霍昀跪地,宸熙略微俯身。
“父皇,母后,儿臣今日出嫁,万望父皇母……后珍重自身,遥祝父皇母后,岁岁安康,福寿绵长。”
宸熙几度哽咽,林听晚低眸落泪,李延琏也红了眼眶。
“今朕爱女出嫁,只盼你夫妻二人恩爱白首,永不相弃。
吾儿要爱惜自身,一切有父皇在。”
李延琏这一段话道尽了作为父亲对女儿的慈爱之心。
但话锋一转,到了驸马这,就不一样了。
“驸马——”
“臣在。”
“朕将公主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若是让朕知道,你伤了她的心,朕定不饶你。”
李延琏睨着霍昀,往日对他的和蔼瞬间消失,看他哪哪儿都不顺眼。
霍昀俯首恭敬道:“臣定不负陛下和娘娘的期望,一定会照顾好公主。”
林听晚有些无奈的抻了抻李延琏的衣袖,好歹是一国之君,表现的如此明显!
“陛下,皇后娘娘,吉时己到,公主和驸马该出发了。”司礼官满头大汗的提醒道。
“罢了,你们去吧。”李延琏摆摆手,颇为落寞道。
“父皇……”宸熙忍不住落泪。
公主府建成的时候,她去看过。
府中的东北角,建了一座同奉珍阁一模一样的高阁,如果站在那最高层之上,还能与皇宫遥遥相望。
宸熙知道,这一定是父皇的意思。从小,父皇最疼的就是她了,她都知道的。
眼看着两位新人并肩而去,李延琏偷着抹了抹泪,牵着林听晚的手往殿内走去。
禄成在后面关上殿门,嘱咐外面几个小太监道:“今日陛下心情不佳,如若没有要事,谁来,也不许打扰。”
“是。”众人恭敬应道。
宸熙公主受当今皇帝的宠爱,那是世人皆知的。
食邑万户,陪嫁的良田亦有万亩不止。宅邸产业不计其数,奴仆更是数不过来。
按那些要死要活的御史的话来讲,便是:宠逾典制,势若倾天。
霍昀骑在马上,眼看着两边的百姓被宸熙公主远不止十里的红妆惊住,投出艳羡的目光。
“驸马!”
一个红衣小厮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回禀驸马!英王殿下带着兵马拦在前面,要为公主送喜!”
霍昀沉吟片刻,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喜车,见宸熙略有期待之意,便道:“知道了,继续前行,咱们去迎一迎英王殿下。”
队伍继续前行,一拐弯到了另一条街,霍昀便看见身着盔甲的英王骑在马上,等着他们。
英王面色略带疲惫,发髻也带着凌乱,显然是一路从安西日夜兼程赶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洗漱更衣,进了城便拦在这。
霍昀勾唇一笑:“臣,多谢英王殿下来送喜,殿下有心了。”
英王点头,很是客气道:“以后便是自家人,本王该称将军一声姐夫才是。
以后,姐姐就交由姐夫照顾了,还望姐夫能尽心,尽力。”
“自当如此。”
霍昀无奈低头,这一家子,生怕自己委屈了那位娇贵的公主。
英王下马,一路跑到宸熙的喜车前,宸熙掀开窗帘惊喜道:“崇弟,你何时回来的?”
“刚刚。
姐姐,你安心去嫁,一切有我呢。”
说着,英王塞给宸熙一只玉雕的小兔,宸熙含泪低头,见他手上的刀疤,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你最喜欢玉,带着它出嫁,就如同弟弟在你身旁一样。”
“好。”宸熙含泪点头道。
英王再不舍,也知道不能再拖了。
他终是转身跑了回去。
路过霍昀时,他终是忍不住道:“对她好一点。”
英王一阵风似的跑走,立即上马,抬手道:“让!”
后面的兵士闻言,自动靠到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喜车队伍继续前行,宸熙透过纱帘,看着逐渐离她远去的弟弟,转头擦了擦泪。
人总是要释然的。
……
当霍昀站在宸熙面前时,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霍昀站在宸熙面前,他不得不承认,在却扇的那一刻,他被宸熙的容颜所惊艳到了。
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最是含情,鼻尖精致,却略带娇憨,上唇如弓,下唇却如露珠般,让人移不开眼。
一旁的嬷嬷忍不住笑道:“驸马这是看呆了?”
霍昀不好意思的回神,挠了挠头道:“公主乃绝代佳人,是我唐突了。”
宸熙闻言略带羞涩的低下头,不去看他。
待霍昀走后才真正松了口气。
宸熙昨晚没怎么睡,如今疲乏交加,洗漱更衣后,刚沾上枕头边便睡了过去。
傍晚。
霍昀走进里屋,一进门便见宸熙在榻上睡得正香,一时觉得好玩儿。
他俯身去看,只觉得这娇滴滴的公主,睡着的时候,可比醒着的时候乖多了。
宸熙被酒气熏醒,一睁眼便见到霍昀在看她,睁大眼睛叫了一声。
霍昀紧急首起身,还是被宸熙的尖叫声荼毒了。
眼见宸熙有些紧张,霍昀缓缓道:“公主不必惊慌,是臣在这里。”
宸熙抱着枕头往后缩了缩,她还没想好怎么和霍昀相处。
霍昀转身对着琼琚吩咐道:“为公主准备一些吃食,我先去洗漱。”
“是。”琼琚小心应声。
……
霍昀带着一身水汽出来时,见宸熙正坐在桌旁小口小口的喝着粥。
霍昀抬眼看去,鎏金莲瓣纹的碗,兽首玛瑙杯,秘色瓷的茶具,最普通的还是宸熙手里的银筷,结果一转过来他才发现那筷子上镶嵌的红宝石。
霍昀挑眉,早就听说当今陛下宠爱的嫡公主,是从金玉堆里长大的。如今一看,所言非虚。
见霍昀出来了,宸熙放下筷子,故作淡定的擦了擦嘴。
但她慌乱的眼眸己经出卖了她。
宸熙洗漱后坐在榻上,咬牙看向霍昀:“你想怎么样!”
霍昀见状轻笑,宸熙在她眼里,如一只故作凶猛的乳虎无异。虽然会哈气,但是牙还没长全,毫无震慑之力。
霍昀看向宸熙,温声道:“公主想怎样,就怎样。”
“你,不碰我?”宸熙迟疑道。
“公主愿意,臣自当竭尽全力侍奉,公主若不愿意,臣不会动公主分毫。”霍昀眼神坦然中带着坚定。
“为什么,你不觉得丢脸吗?”宸熙懵懵的。
“强迫女子的意愿,去做苟且之事,与禽兽何异?”
宸熙闻言愣了一下,而后勾唇笑道:“霍将军,你,确实很好。”
……
当夜。
一位小沙弥趁着国师难得酒醉时,试探道:“国师也曾有过心爱之人吗?”
玄明闻言愣住,随即坦然道:“有过。”
只见玄明透亮细碎如琉璃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怀念与伤痛:“她于我是天上月,心尖血。
但错过便是错过,我穷尽一生,不过是海中捞月,掩伤麻木,我没什么可求的,只盼她能康健安乐,幸福一生。”
那佛子之心,终究是被那位小公主所破,再难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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