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琰的话像把铁钳子，死死掐住我的喉咙。那盘没下完的棋，赌 的是时间的平衡， 押的是命运的走向。作为我意识的另一半，他 难道真要动历史的命数？
窗外的更漏声滴滴答答，像是催命的符咒。月光从雕花窗格里漏 进来， 在青砖地上织出一张银丝网，将永琰单薄的影子割裂成碎 片。
他站在紫檀木案前，手指抠着案角青金石镇纸，貔貅的兽眼 被磨得发亮， 仿佛下一刻就要活过来咬断谁的喉咙。
" 你想篡改历史？ " 我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后脖子首发凉。 时间 早就把过去冲得渣都不剩， 可他偏要逆水行舟。
" 对， 改写历史。 " 永琰把这西个字咬得死紧， 指尖在貔貅眼窝里 越抠越深。我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先帝的龙辇碾过永和 宫前的冰棱，我就是这样抠着汉白玉栏杆，首到指甲盖翻起血肉 模糊。 那时的血珠也是这样凝在月光里， 像一串冻僵的玛瑙。
" 你疯了吧？ " 我嗓子发紧，喉头泛起咸腥， " 史书都印成册子堆满 文渊阁了， 现在说要改？你就不怕捅破天？ "
他猛转身， 眼窝里像烧着两团鬼火。这眼神我熟得很 —— 当年我 盯着乾清宫匾额熬鹰似的熬了三天三夜， 就等着先帝咽气那刻。
月光斜劈在他脸上，左半边浸在阴影里，右半边却白得瘆人，活 像从地府爬出来的半张脸。
" 萧舟， " 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喉结在薄皮下剧烈滚动， " 知道我闭 眼前想什么？不是龙椅宝玺， 不是九重宫阙。 " 手指突然戳进镇 纸上雕的貔貅眼窝里， 青金石碎屑簌簌落下， " 我要让老西老十 二不用死在宗人府井里，要让和珅那老滑头活到抱上重孙子，要 让我家老爷子别为立储吐血 ……"
碎屑落进砚台，在残墨里晕开靛蓝色的涟漪。我仿佛又看见宗人 府那口青苔斑驳的老井，老西的织金蟒袍泡得发胀，老十二的翡 翠扳指卡在井沿裂缝里，侍卫打捞了三天才抠出来。那扳指内圈 刻着先帝御笔 " 兄弟怡怡 " ， 被井水泡得字迹模糊，倒像是句诅咒。
" 醒醒吧！ " 我一巴掌拍在酸枝木棋盘上， 黑白玉子蹦得老高， 有 几颗滚落到青砖缝里， " 你当时间是你养的家雀儿？招招手就能 唤回来？ "
" 你才糊涂！ " 他突然扑到我跟前， 鼻尖顶着鼻尖， 腐坏的药气混 着龙涎香首往我肺里钻， " 时间不是长河是沙漏！ " 他抓起把棋子 撒得满天飞， 白玉黑曜在月光里划出银河般的弧线， " 过去现在将来， 都是同时存在的！ 只要找到那个 ……"
他突然抓起颗黑子， 指甲盖都掐白了， " 找到这个关键的点。 。 。 "
我被他喷了满脸唾沫星子，后槽牙咬得生疼。有颗白玉子正卡在 我靴筒里， 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
" 就算真像你说的， 你怎知改了不会更糟？ " 我抹了把脸， 指缝里 全是冰凉的汗， " 说不定明天紫禁城就让天雷劈成灰！ "
" 能比现在更糟？ " 他笑得比哭还瘆人， 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牙 齿， " 亲兄弟灌毒酒， 忠良死在慎刑司， 老爷子临终前攥着我的 手喊老十二名字 ……"
他猛地把黑子砸在青砖地上，玉碎声炸得人 头皮发麻。碎碴飞溅到我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线，竟和永琰掌心 的血珠同时滴落， 在砖缝里汇成诡异的太极图案。
" 还有更吓人的。 " 他眼珠子突然蒙上灰， 活像死人， 袖中滑出一 卷焦黄的西洋纸， " 我瞧见了 …… 人类的结局。 "
" 啥 …… 啥结局？ " 我舌头首打结， 画中人的惨叫声似乎穿透纸背， 在梁柱间嗡嗡回响。
" 等你跟我彻底融合， 自然明白。 " 他弯腰捡起碎玉渣， 血珠子顺着掌纹往下淌， 在地砖缝里勾出蜿蜒的符咒， " 要是怂了， 就当 我放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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