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丹白露宫的鎏金穹顶被七月的骄阳烤得发白,大理石回廊间的穿堂风裹着暑气,将拿破仑军装领口的金穗子吹得黏在脖颈上。
他烦躁地解开第二颗铜纽扣,佩剑鞘尖扫过波斯地毯上的鸢尾花纹,惊起一片浮尘。
"陛下,絮歇元帅到了。"
侍从官的声音比蝉鸣还虚弱。
路易-加布里埃尔·絮歇挟着热浪跨进门时,拿破仑正用拆信刀戳着水晶碗里的冰块。刀尖刮擦声像极了普鲁士骑兵磨剑的动静。
"里昂的丝织工把织机搬上街了,说是要给死去的订单陪葬。"
元帅摘下三角帽,汗渍在帽檐洇出盐霜,"马赛港的货轮锈得能当腌鱼桶,水手们现在改行捞海带——如果那不列颠的巡洋舰允许他们靠近海岸的话。"
拿破仑突然将拆信刀掷向墙面的欧陆地图,刀尖钉在"利物浦"字样上:
"全欧洲都成了大清的棋盘!"他抓起半融的冰块按在太阳穴,"杰佛逊那个乡巴佬切断贸易线时,伦敦的哭嚎声隔着海峡都能听见,可为什么我们的丝绸仓库也堆满蜘蛛网?"
絮歇的指尖抚过雕花椅背的裂缝,去年俄国使节醉酒砸出的凹痕里还凝着松香酒渍:
"里昂商会会长今早吞了金纽扣——他囤的十万匹绸缎原本要运往费城。"
元帅的蓝眼睛在暑气里发浑,"陛下,波士顿港现在飘满大清的龙旗商船,而我们的葡萄酒还在波尔多发酸。"
蝉鸣突然拔高,拿破仑扯开猩红窗幔。花园里的白孔雀蔫在月桂树下,尾羽拖出蜿蜒水痕——那是冰镇葡萄酒化开的印子。他恍惚看见永璇在费城宴席上举杯的模样,鎏金护甲映着罗斯柴尔德家族的雪茄火光。
"去岁田纳西银矿的收益,抵得上整个勃艮第的葡萄酒税。"
皇帝的声音像淬过冰,"他们用印第安人的骨头铺铁路,拿我们的丝绸裹尸——"
喉结滚动间,他嗅到御膳房飘来的烤鹌鹑焦味,突然想起密探报告里"哥伦比亚号"货轮的结局:那船棉花在纽约港自燃,灰烬里检出大清的硫磺配方。
絮歇从公文包抽出泛潮的账册,纸页间夹着干枯的葡萄藤:
"西班牙人用菲律宾翡翠矿换了三船霉大米,葡萄牙王室典当皇冠时,典当行挂着六芒星徽记......"
他顿了顿,"陛下,华尔街的秃鹫只围着龙旗打转。"
拿破仑的佩剑穗子突然缠住桌角地球仪,亚麻金流苏绞在北美大陆的经纬线上。他盯着新奥尔良的位置——那里本该是法兰西的珍珠,如今却被《田纳西条约》染成墨色。
"永璇在费城画了张网。"
指尖划过首布罗陀海峡,"罗斯柴尔德的金线从田纳西银矿扯到圣彼得堡,我们倒成了网里的飞蛾。"
热风掀动案头信笺,杰佛逊总统的签名在《禁运法案》末尾晕开,像只垂死的墨蝶。皇帝忽然冷笑:
"那个满口自由的总统,竟允许大清舰队在加勒比海巡逻?"
"因为自由女神像熔成了银币。"
絮歇从怀表链摘下半枚鹰洋,锯齿边缘还沾着费城铸币厂的铜绿,"梅耶·罗斯柴尔德往杰佛逊的雪茄盒塞了这东西——听说总统阁下现在用鹰洋当镇纸,压着《独立宣言》的副本。"
拿破仑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想起塔列朗的密报:上个月柏林拍卖会上,某位犹太商人用一箱鹰洋拍走了腓特烈大帝的佩剑,剑柄缠着剥头皮用的细银链。
"备车。"
皇帝突然抓起银质酒壶往地毯上倾泻,琥珀色酒液漫过欧洲版图,将英吉利海峡染成血泊,"去请大清驻欧大使——就说枫丹白露宫的冰窖存着康熙年间的女儿红。"
絮歇的三角帽差点滑落:
"陛下是指......十二阿哥永璂?"
"那个在凡尔赛宫用拉丁文背《道德经》的小子?"
拿破仑用鞋跟碾碎酒液中倒影的龙旗,"我倒要看看,黄祸的算盘珠子是不是真比圣母院的管风琴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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