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天津船厂的青砖地叫霜打得湿滑。
我踩着鹿皮靴跨过 门槛, 正撞见瓦特举着铜皮喇叭筒冲工匠吼:
“ 这锅炉缝得拿铅 水浇! 少一厘就等着炸膛吧! ”
老工匠缩着脖子应声, 手里铁钳 子抖得像筛糠。阿迪斯在后头憋笑憋得脸通红,被我瞪了一眼才 老实。
“ 万岁爷! ”
瓦特扭头瞧见我, 煤灰脸挤出朵笑纹, 蓝眼珠在镜片 后头首放光, “ 您瞅瞅这新舰 ——”
他拽着我往船坞方向走, 牛皮 靴子踩得铁板哐哐响。穿过三道包铁门,湿热蒸汽扑面而来, 西 艘新的铁甲巨兽正趴在水道里吃铅。
“ 镇海号的姊妹舰, 龙骨全换了锰钢。 ”
瓦特抡锤子敲了敲船壳, 金属颤音惊飞檐上麻雀, “ 挨上二十西磅炮都不带晃悠! ”
我屈指 叩了叩炮塔转轴, 冰得指尖发麻:
“ 另外西艘赶工的如何? ”
“ 正愁这个! ”
老头抓乱花白头发, “ 唐山炼钢厂昼夜不停,钢水还 是供不上。 要我说 ——”
他压低嗓子, 苏格兰腔混着天津卫俚语 格外滑稽, “ 把八大皇庄的铜佛熔了, 保准够造两艘! ”
阿迪斯 “ 噗嗤 ” 笑喷了茶沫子:
“ 您当是铸铜钱呢? ”
我着炮管 散热片, 忽然想起前世参观航母的震撼:
“ 传旨内务府, 明孝陵 前的铜麒麟、户部兑换上来的铜币 —— 凡是带金属的摆件,全给 朕融了铸舰! 但不许打铜佛的主意。 ”
瓦特乐得首拍大腿, 转头又扯出卷海图:
“ 现有六艘铁甲舰, 六 十艘蒸汽木舰。 按您吩咐 ——”
他蘸唾沫在图上画圈, “ 南海水师 分两艘铁疙瘩加三世艘木舰,台湾基隆港停一艘铁舰,广州黄埔 港停一艘, 剩下三十艘木舰撒在马六甲当, 福建, 广州和台湾。 ”
炭笔尖突然戳穿羊皮纸, “ 东海水师拿西艘铁舰当箭头, 配二十 艘木舰横扫倭岛。剩下十艘老船留守天津港,吓唬朝鲜使臣够用 了。 ”
我盯着对马海峡的位置, 眼前浮现德川家齐的焦黑首级:
“ 运兵 船备了几艘? ”
“ 福建水师的沙船全改裝了, 一次能渡三万兵。 ”
瓦特掰着油污手 指算账, “ 火枪营十万人,杨提督带八万登陆,留两万守京城 —— 要我说忒保守! 法兰西借的三万燧发枪兵还在琉球候着呢 . . . . . . ”
“ 借来的刀容易卷刃。 ”
我打断他,转头问阿迪斯, “ 新式线膛枪日 产多少? ”
“ 八百支! ”
南海汉子声如洪钟, “ 子弹管够, 就是铜壳供应不 上。 。 。 。 。 。 ”
随后, 我们一行人, 回到了工部。 刚一进门, 拉瓦锡捧着冒烟的琉璃瓶撞进来:
“ 成了! 万岁爷快 看这个! ”
瓶口 “ 噗噗 ” 喷着蓝火苗, 吓得阿迪斯拔刀要砍。拉瓦锡慌忙护住 瓶子:
“ 这叫氢气! 比猪尿泡还轻, 点火就着! ”
他手指叫火舌燎 出泡也不管, 癫狂模样活像炼丹走火的老道。
“以后都叫皇上。 ”
也不知道是谁教这帮老外这么称呼的,心底 里我是不喜欢“万岁”两个字的。
“是, 皇上。 ”
拉瓦锡一脸不解的说。看得出,老小子没太明白。
孟格菲兄弟挤在门边探头探脑, 哥哥雅克突然操着生硬官话喊:
“ 装气球! 能飞更高! ”
弟弟约瑟夫更疯,扯开衣襟比划: “ 绑炸弹! 飘到江户城头再扔! ”
工部衙门霎时炸了锅。瓦特揪着胡子嚷嚷蒸汽机太重,法拉第缩 在角落摆弄线圈不敢插话。我抄起铁尺 “ 咣当 ” 敲响铜钟, 满屋子 人齐刷刷闭了嘴。
“ 瓦特,热气球载重加到一千斤。 ”
我扯过草纸画双層吊篮, “ 下层 装硫磺弹火药桶,上层西个面按手摇风扇 —— 找杨芳调三百壮汉, 专门负责摇风扇! ”
雅克急得首跺脚: “ 手摇太慢! 不如装脚踏机关 ——”
约瑟夫突然 掀开地板暗格, 拽出个带齿轮的大家伙:
“ 用这个! 我仿水车做 的增速器! ”
拉瓦锡凑近嗅了嗅齿轮油, 蓝眼珠瞪得溜圆:
“ 氢气比热空气浮 力大! 换我新发现的气体, 载重能翻倍! ”
他转身抱来摞账本, “ 就是制备费银子, 得用三百斤铁屑配硫酸 . . . . . . ”
“ 批了! ”
我朱笔一挥划走十万两龙票, “ 再给你拨五十死囚当帮工 —— 反正这玩意危险, 炸死也不心疼。 ”
角落里突然传来 “ 噼啪 ” 炸响。 法拉第红着脸从线圈堆里抬头, 手 里铜丝冒着青烟:
“ 电报机还是不成 . . . . . . 磁力不够 . . . . . . ” 他越说声越 小, 最后几乎埋进图纸里。
我扒拉开冒烟线圈, 瞥见满纸鬼画符般的公式:
“ 缺什么? ”
“ 要更强的磁铁, 还有 . . . . . . 绝缘材料。 ”
青年攥着烧焦袖口, “ 试过 丝绸、 鱼鳔胶都不行 . . . . . . ”
“ 去广储司挑! ”
我扯下腰间玉佩扔给他, “ 听说暹罗进贡的象牙能 隔电?砸了做实验! ”
转头又吩咐阿迪斯:
“ 让十三行搜罗南洋橡 胶, 有多少要多少! ”
日头西斜时, 工部灶房送来羊肉泡馍。众人捧着海碗蹲在船坞铁 板上边吃边吵, 肉汤油花溅到海图也浑不在意。瓦特啃着蒜瓣嘀 咕:
“ 蒸汽机若能小型化 . . . . . . ”
拉瓦锡突然摔碗大笑:
“ 用氢气! 蒸 汽机烧煤多笨重, 换氢气当燃料! ”
孟格菲兄弟闻言同时噎住, 约瑟夫捶着胸口咳嗽:
“ 那不成飞艇 了? 能悬停能转向 . . . . . . ”
雅克蘸肉汤在甲板上画图:
“ 上头气球充氢 气, 下头吊舱装螺旋桨 . . . . . . ”
我望着渐暗天色,思绪忽地飘到一战纪录片里的齐柏林飞艇。肉 汤在碗里渐渐凝出油花,工部衙门的铜灯次第亮起,在暮色中连 成条火龙。
“ 一年。 ”
我突然出声, 满屋子安静下来, “ 朕要看见能载两千斤、 日行百里的飞艇。 瓦特管动力, 孟格菲管气囊, 拉瓦锡供氢气 —— 做成了, 朕许你们在太庙前立生祠! ”
众人呼吸陡然粗重。雅克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十字架:
“ 向 圣母起誓, 做不成我兄弟跳东海喂鱼! ”
拉瓦锡更疯, 抄起琉璃 瓶就要灌氢气, 被阿迪斯一个箭步夺下。
离了工部, 夜风卷着雪花往脖领钻。 阿迪斯忽地低笑:
“ 主子真 信这群疯子能成? ”
我哈着白气望向皇城:
“ 如今拿破仑横扫欧陆, 当初谁信这个炮兵中尉能当皇帝? ”
护城河结了薄冰, 月光下像条蜿蜒的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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