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当天。
男人开车停在山脚下，两母子从车上下来。
“凯凯，你跟你爸在这边等着，妈跟浩浩先上去。”女人转头叮嘱大儿子。
“好的，妈。”凯凯下车后站在车旁，跟男人一起等着他们回来。
潘宋沁提着香烛，跟在浩浩身后前往目的地。
三分钟后站在墓碑前。
“浩浩啊，赶紧给你爸烧香磕头，让他保佑你学业进步，将来出社会挣上大钱，也让妈脸上沾点光。”
孩子蹲在地上烧着纸钱，嘴里反驳着，“妈，你这么能念叨，你怎么不去跟我爸说呢？”
“我跟他说了啊，每次过来都千叮咛万嘱咐的，不知道是你爸没听见，还是你的能力实在太差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成绩有多大提升。”
提到孩子的成绩，女人一脸嫌弃。
浩浩站起身，与她探讨着这个严肃话题，“妈，你就没想过，我成绩之所以这么烂，有一部分原因，是随了你。”
潘宋沁被这话吓得嘴巴微张。
孩子又举了个例子，“他们都说男孩智商随母亲多一点，女孩智商随父亲多一点。”
“所以，我之所以成绩烂，都是因为智商随你的比较多。”
这下女人的嘴巴首接张大了，张得老大了。
“有…有这个说法吗？”半天后，她才回过神来。
见亲儿子点着头，转身对着墓碑低声喃喃，“完了完了完了，我还以为你们老陈家祖坟冒青烟了，儿子的成绩能排到班级中等水平。”
“现在看来，你家祖坟本来就冒着青烟的，只是被我这根湿木材搅和了，害得你家出不了状元。”
蹲下身烧着纸钱，嘴里嘀嘀咕咕的，“算了算了，我也不想太多了，你也不要听我瞎叨叨。”
“只要保佑我们家浩浩平安顺遂就行了，其他的我们两人都不要瞎想了。”
“想也没用，就浩浩这种散漫的性格，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
“先留着你的所有法力，等以后，等他出社会上班的时候，到时候竭尽全力保佑他，保佑他能挣大钱。”
“嗯，现在只能这样了，你也不要有太多负担，在下面能吃就吃，能睡就睡，缺什么托梦给我。”
抬头瞥了眼孩子，“哦，托梦给浩浩也行，想孩子的话，多去他梦里走走，这么多年了，他都快忘记你的长相了。”
“妈，我是首接站着拜，还是跪下磕头？”孩子的一声叫喊，打断了她叨叨的思路。
女人扔下最后几张纸钱，回应他，“随你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你爸只有你一个孩子，无论你做的合不合规，他都不会计较。”
转头又对着墓碑嘀咕，“看到了没，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身高都快超过你了，你在下面就安安心心的，快快乐乐的，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等香烛燃烧殆尽之后，两母子才一同跟车旁的两父子汇合。
车里，女人又询问起几个月前的老话，“蔡思明，你跟凯凯妈妈的墓地在哪里啊？离我这边远不远啊？”
男人开着车，目视前方，嘴里平静的说着，“不远，开车二十来分钟。”
啧，潘宋沁轻声说道，“二十分钟还不远啊？买到哪里去了？”
“那里坟墓很好吗？至于去那么远的地方买墓地吗？”
当车子停在一个陵园处，看着一对对高大上的墓碑，还有活动水流萦绕在旁，同时展开双臂粗略测量了下墓地的长度。
女人适时的闭上了瞎叨叨的嘴。
“一起上去吗？”男人询问。
“我上去干嘛？”女人摇头，随后小声说，“我上去不合适。”
“好，那你跟浩浩在车里等我们。”
蔡思明打开车门，把女人重新拉进车里，这才跟凯凯一起往上走。
两父子停在墓碑前，伫立了一会儿。
然后男人蹲下身，点燃了香烛跟纸钱，凯凯在旁边帮着把纸钱一张张扔进去燃烧。
不同于女人那边的气氛，两父子这边没有太多的话语。
只是对着墓碑看了一遍又一遍。
之后一起坐在墓碑旁石阶上，默默等着香烛燃烧殆尽。
半小时后。
男人站起身，“凯凯，跟你妈拜一下，我们就走了。”
弯下身把墓碑前的杂物整理一番，瞥见凯凯跪拜的身姿，站在墓碑前轻声说了句，“下辈子我陪你。”
迈下台阶，呼吸着泥土里散发出来的空气，收起沉重心情往两母子那边走去。
“都好啦？”女人咧着嘴询问，看到男人脸色不太好，咧开的嘴脸收拢了一半，笑容僵硬在脸上。
“对。”男人发觉到她神情不对，眼神透露着关心，揉了揉她肩膀，“没事，回家吧。”
“哦，好。”潘宋沁坐回到车里，再次朝男人那边看去，愣神一秒后才系好安全带。
回家路上，两个孩子在后面聊着天，女人主动伸手握了握男人的手。
宽慰他，“不要想太多，下辈子你们肯定能平安过完一生的。”
男人轻拍她手背，“我知道。”
此后两人不再开口说话。
早上九点。
两个老人一前一后往墓地走去。
到达墓碑前，见到地上燃烧的纸张灰烬，还有旁边滴下来的香烛蜡油，轻叹一声。
“浩浩跟宋沁来过了。”小老太嘴唇颤抖的说着。
陈爸蹲在地上，拿出山脚下买的香烛纸钱，自顾自点燃起来。
“每年来得都这么早，就是故意要跟我错开，不想碰到我们。”
小老太蹲下身，把香插到固定位置，委屈的开口，“可我们现在只想跟他们两母子重归于好，不想有太多的争端，为什么他们都不信呢？”
“上次去她大姨家也是，我都己经明确表示过了，要把钱还给宋沁，只想让浩浩偶尔回来看看我们，他大姨就是不信。”
“连宋沁的号码都不肯给一个。”
望着眼前墨青色的墓碑，情绪一下子绷不住，大哭了起来。
“大年三十别人家都是一家团圆高高兴兴吃着年夜饭，只有我们这边孤苦伶仃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别人家都是灯火通明点到年初一，我们家哪怕灯泡全都点上，都不如人家来得亮堂。”
陈爸默默听着她的哭诉，无法说出安慰话语，更做不出任何安慰动作。
因为此刻，他的心情也是同样的，心里有苦说不出。
只是低着头烧着纸钱，对着墓碑轻声述说着，“以前你在的时候，哪怕我们闹得那么僵，电话打个给你，大年三十都会过来陪我们坐坐。”
“后来你走了，头几年我们还年轻，没想到这么多事，更不会想到宋沁他们两母子。”
“但现在爸老了…”
“人一老…想的事情就多了。”
“爸想到了浩浩，我们家唯一的骨血，想到了我跟你妈，以后不能跟孩子臣欢膝下，再回想到以前，跟宋沁之间的种种摩擦，心中有很多很多的后悔涌出来。”
“有些事情像浩浩说的，错了就错了…”
声音颤抖，闭着嘴巴呜呜了两声。
“但爸想改正啊，爸只想要一个机会，一个给我和你妈能改正的机会啊。”
“浩浩的脾性完全随宋沁了，一点不像你了，脾气硬讲死理。”
“他们认为别人做错事了没关系，但他们不想再跟这种人来往，哪怕是有血缘关系的人…”
“那次见到浩浩，我们面对面的聊了半天，他就是没有开口喊我们一声爷爷奶奶…”
陈爸停住口中的念叨，眼角划出了泪水，“呵呵呵…”
有些自嘲的笑出了声，“当初你跟宋沁搬出去之后，她也一样，从那天之后，一首到现在就没有再开口喊我们一声爸，妈。”
“爸知道，宋沁从来不是肯吃亏的主，也不是会隐忍的人，但那时候住一起确实需要太多的磨合了。”
“偏偏她就是不肯服软，哪怕说句好听的话，在有些事情上爸也不会坐视不管，让你们两夫妻吃这么多的亏。”
抬起头望向树林远处，叹了口气，“也许，当初爸的做法就错了，不应该强迫她服软，而是自己主动放下身段，这……或许我们都不会搞到这种地步。”
“浩浩脾性随她也好，最起码不会吃大亏，不像你吃了这么多亏，愣是一声都不吭，到最后爸妈都忽视了你的感受…”
树林里鸟语欢声，知了蝉叫，墓碑前小老头肩膀耸动低头吟吟，身旁偶尔还伴随着小老太几声抽泣声。
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
这一切的景象都融合在了这个春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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